第二百三十九節 孺慕

馮紫英的質問也讓李紈很是尷尬,大老爺的事情誰能管得到?

便是原來公公沒南下之前,也一樣不可能去找大老爺說這些事兒,否則免不了又要撕扯到這榮國府二房掌權的問題上來,最終還要把老祖宗給扯進來,那就真的太難堪了。

誰都知道這麽些年大老爺靠著府裏邊兒掙了不少銀子,但那都是他自己的私房銀子,外人要想在他那裏要到一文錢都是休想,便是賈璉也別想在他那裏沾點兒光。

現在寶玉要娶親,府裏邊難過,可月例銀子也一分一文不敢少他那一房的,否則就要鬧得沸反盈天。

在李紈看來,這其實也是老祖宗當初處理不妥,這嫡長掌家是規矩,要麽就是兩房各管各的,你既不分家,卻還要二房掌家,自然會讓長房怨氣很大,現在情況不佳,就更容易讓長房找到把柄來攻訐。

“鏗哥兒,大伯那邊就不提了。”李紈一句話帶過,擡起目光看著馮紫英,“府裏邊現在的確很難,否則也不會開這個口,現在府裏在金陵和江南那邊還有一些田地莊子,但一時間也不好賣,且看老爺在江右那邊情況,再做道理,眼下也就只有請鏗哥兒你們馮家多周濟一下了,……”

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也真是難為這個俏寡婦了,馮紫英只能搖搖頭:“也罷,那不知道府裏邊到年底還有多大的缺口,……”

“這事兒鏗哥兒還得要和三丫頭具體商計,我們也會盡可能地開源節流,……”李紈頓了一頓,“只是賈家欠你們馮家太多了,我們都不知道該怎麽開這個口。”

馮紫英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這個俏寡婦,“大嫂子,誰都難免有難處的時候,馮賈兩家是世交,自然要想相互扶持,只是我沒想到榮國府現在困難到這種程度了,不過這都應該是暫時的,待到環哥兒、蘭哥兒他們讀書讀出頭來,賈家就會重振雄風。”

聽得馮紫英說自己兒子,李紈心中也是高興,“那就謝謝鏗哥兒你的吉言了,我已經讓碧月去叫蘭哥兒了,蘭哥兒經常回來都說許久沒見著您了,也知道你在順天府那邊事務繁忙,所以還是希望你能有機會多當面提點一下他,免得他懈怠了。”

“大嫂子,我雖然在順天府那邊公務繁忙,但還是也還是隨時關注著蘭哥兒和琮哥兒的,我聽周教諭說,蘭哥兒和琮哥兒都是很聰明的,讀書也認真,明年蘭哥兒便可以去靠一靠秀才了,便是一時間不能過,也算是增加一份經驗履歷,為下一次參考做好準別。”馮紫英擺擺手,“若是考中秀才,那邊可以去青檀書院讀書了。我承諾過的,肯定會盡我的努力去做到。”

正說間,賈蘭便興沖沖地沖了進來,老遠看見馮紫英,便疾步過來,跪拜:“師尊!”

在賈蘭面前,馮紫英卻是擺足了架子,賈蘭也規規矩矩過來跪拜行禮,“弟子賈蘭見過師尊。”

“嗯,今日我來的匆忙,就不考你了,你現在也是讀了這麽久了,時政和經義哪一方都不可偏廢,府試都是經義為主,經義也是時政策論的根基所在,現在還是要把基礎打牢,……”

賈蘭的確很興奮,雖然早早就拜了馮紫英為師,但馮紫英基本上沒有管過他和賈琮,許多話也都是周朝宗帶給他們的,聽起來更像是周朝宗根據自己的心思來說。

今日卻沒想到老師居然和母親坐在一起,看樣子也相談甚歡,甚至隱約能感覺到其中一些特殊的東西,這自幼喪父被府裏人若有若無冷遇的賈蘭對馮紫英更平添了幾分孺幕的情緒在裏邊。

“師尊,能不能多陪弟子坐一會兒?弟子這一年都沒怎麽見到您,也很想聽聽您的教誨。”

馮紫英和李紈都大為驚訝,賈蘭居然這麽會說話了?

再一看,賈蘭眼圈都有些發紅,馮紫英也有些感動,還以為是賈蘭演戲,但現在看來,賈蘭似乎是被觸動到了什麽,才會這般情緒激動外放,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郎,作為嫡長孫,但以往在榮國府裏都是被寶玉壓制得幾乎沒有半點聲音和存在感,也難怪李紈會這麽看重這樣一個機會,希望借此機會能讓賈蘭有一些希望。

李紈也頓時心情蕩漾起來,自幼失怙的兒子也開始懂事了,很清楚跟著馮紫英讀書成為馮紫英弟子的價值和意義,日後能不能在賈家立住腳,甚至成為賈家真正的主人,就要看他跟著馮紫英究竟能有多大造化。

要說賈環和賈琮也一樣,但賈環是庶子,而且以賈環的心高氣傲,好像還真的不願意留在賈家,那賈琮情況和賈環類似,但是賈琮是長房的,賈璉如果一直像現在這樣不肯回歸賈家,賈琮倒也不是不可能繼承長房,但是李紈不信賈璉能舍棄榮國府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