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節 西北望(2)

原來馮唐還不太重視,但是當真的看到陜北旱情下饑腸轆轆的流民,掙紮在死亡線上時,他就意識到,如果手中沒有一支立即能打仗的軍隊,自己這個三邊總督只怕連年底都熬不過去。

一方面他給兵部去信,詳細介紹當下山西、山西北部的旱情逼人,恐怕會引發大規模流民甚至民變,如果再有類似於白蓮教這樣的秘密會社在其中煽動,只怕立即就是一場大叛亂。

另一方面他也直接上書給皇帝和內閣,請求重視西北旱情和裁撤固原鎮可能帶來的風險疊加,一旦固原鎮士卒被裁撤,恐怕這些原籍就是陜北諸府的士卒們立即就會成為民變甚至叛亂的中堅力量,局面不敢想象。

馮唐開誠布公地在信中提出要立即取消裁撤固原鎮這一設想,甚至連裁減縮編都要暫緩,同時加大對西北四鎮的糧餉保障,否則他難以保證西北四鎮的軍心穩定。

在做了這一切之後,馮唐很清楚最現實最可靠的還是要牢牢抓住西北四鎮的可用之兵,這個時候紫英建議的講四鎮進入機動力量集結起來進行集訓也好,演武也好,牢牢抓在自己手中,就是最可靠的保命之舉。

無論是哪裏出現意外,一支掌握在手中,隨時可以撒出去的精銳之師就是最有效最可靠的殺手鐧。

正因為如此,他才沒等正式上任,在路上時就連連以三邊總督名義發出命令,要求各鎮選派精銳到慶陽進行整訓和篩選裁汰,而且也根據自己的了解,直接向四鎮提出了第一批輪訓演武的幾部軍隊。

像甘肅鎮的劉東旸部、土文秀部、劉白川部,榆林鎮的馬孔英部,寧夏鎮的祁秉忠部,都是他直接點名的。

除了這幾部外,各鎮也還選出了其他幾部被認為最精銳的部隊,以求在第一次接觸中給總督大人留下好印象,就連蕭如薰都不例外。

今日演武的是甘肅鎮的諸部,也就是馮唐最看重的劉東旸、土文秀和劉白川部。

倒不是說劉東旸、土文秀和劉白川部戰鬥力就強於馬孔英、祁炳忠他們,而是對於馮唐來說,這三部加上許朝部在西北四鎮中就是一大隱患。

自己在西北固然可以能控制得住局面,但一旦自己離開西北,這四部便會成為西北的一個導火索,稍不留意就會釀成大錯。

尤其是甘肅鎮總兵蕭如薰也是一個剛烈性子,其人固然有些本事,但是對上劉東旸、土文秀這些在西北經營多年的地頭蛇,恐怕還真占不到多少上風。

關鍵是現在根本不是內耗的時候。

無論是哪一方面可能爆發的火星,都足以引燃一片大火,這些都是需要自己這個三邊總督做好應對準備的。

正因為如此,馮唐才決定將劉東旸、土文秀和劉白川三部都征調出來,只留下許朝部鎮守哈密和沙州。

這樣只有一個許朝自然無法和蕭如薰這個總兵抗衡,不至於讓甘肅鎮因為內訌而影響對土默特人和蒙兀兒人的防禦。

而劉東旸三部加上其他薊鎮抽調出來集訓的精銳則跟隨自己駐紮在慶陽,一旦中原有事,便可立即率軍東進南下。

伴隨著馮唐和諸鎮總兵登台,演武正式開始。

步軍展開陣型,開始在旗手的小旗揮舞下分進合擊,整個黃土荒原上煙塵鋪天蓋地,但是卻絲毫不能影響正在激烈演武的軍隊的高漲激情。

總督大人一到,便先行補發了半年糧餉,而源源不斷運入的糧食更是讓四鎮各部心裏都踏實了許多,尤其是總督大人還明確承諾固原鎮的裁撤暫停,他將像兵部和內閣呈報,力爭取消朝廷的這一計劃,這更是讓四鎮官兵鬥志昂揚。

連固原鎮都不會裁撤了,那其他三鎮就更不用說了,原來籠罩在四鎮官兵頭上的陰雲頓時散去,這讓本來就因為北地大旱就感到惶恐不安的四鎮士卒們心裏都一下踏實下來。

伴隨著鐵蹄槖槖,呼嘯而過的騎兵陣繞行而過,按照旗語開始進行突擊,……

不過很快馮唐眉頭開始皺起來了,旁邊諸鎮的總兵官們也都觀察著總督大人的神色變化,還是賀世賢首先開口:“大人,可是表現讓您不太滿意?以屬下之見,甘肅鎮三部的表現可圈可點,便是放在宣大,亦能稱得上精銳吧?”

馮唐搖搖頭,“我並非對將士們的表現有什麽看法,但是諸位心裏都有數,我們西北四鎮的馬步,火器數量稀少,所占比例更是整個邊軍中最少的,寧夏鎮整個全鎮火炮只有三十門,而且幾乎是元熙時代的老式火炮,火銃兵不到三千人,而且還全是老式的三眼火銃,而這種火銃在遼東已經全數被淘汰調了,便是京營也已經基本上被淘汰掉了,……”

一番話說得整個高台上的一幹人都是面沉如水,一片寂靜,只聽得高台下兒郎們呼喊拼殺,吼聲震天,但台上卻是壓抑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