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節 貓鼠互戲,主從互擇

王成武濃眉一掀,目光陡然轉為森冷。

他這一輩子就是一個順毛捋混不吝的脾氣,最是聽不得誰激他的話。

對方顯然是對自己做過一番了解的,應該是知曉自己的性子,居然還用這種什麽幫自己“清醒清醒”的話語來刺激撩撥自己,這是有意如此啊。

“尊駕貴姓?”王成虎壓抑住內心火氣,咧嘴一笑道。

赫連德似乎早有準備,對這位王二麻子露出來的森森殺氣毫不在意,“免貴姓赫連。”

聽得是個少有聽聞的胡人姓氏,王成虎心中更覺驚訝,這龍禁尉居然用胡人?但此人面目卻是半點胡人模樣皆無。

不過自宋明周以來,北方和西域胡人漢化通婚者極多,許多漸漸已成漢人,陜西也不例外,倒也不奇怪。

“咱家不知道你家大人是誰,卻也知道兵賊不兩立,出頭機會麽,不用誰給咱家,咱家會自己去掙去搏,腦袋砍下碗大一個疤,都走了這條路了,咱家和一幹弟兄們就沒誰怕過死,要不咱們何必從青草塢奔這吳堡城來呢?”

王成虎話語裏多了幾分傲岸和狂戾,眼吐兇光,“至於說誰要幫咱家清醒清醒,那卻不必提了,咱家是個不到黃河心不死,不見棺材不掉淚的性子,戰場上打贏咱家,咱自然就清醒了,最好是腦袋落地,那就最清醒。”

面對這個家夥的驕橫粗魯,赫連德倒也有心理準備。

來之前,馮大人和李桂保都和自己談過,這個王二麻子,雖說只是亂軍一股的頭領,甚至遠不及搖天旗的那股人馬,但是卻屢敗屢戰,而且還能卷土重來,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從青澗奔延川起事,一敗逃回青澗,然後嘯聚青草塢,再戰意圖吞並另一支義軍,結果再敗退回青草塢,又舔好傷口重新往吳堡城來尋機會,也足見此人的韌性和桀驁。

馮大人也就是看起了這廝的韌勁和驍悍,才肯另看一眼,否則這樣的角色,赫連德相信縱然是在戰場上,只要自己一行人存心要伏擊,也一樣能用刺殺來解決。

千軍萬馬之中取上將頭顱,赫連德自認為沒這個本事,但是這一幫亂軍而已,而且絲毫沒有這方面的準備,要尋機刺殺,那就相對簡單了。

就像現在一樣,雖然對方身後幾個亂軍士卒按刀持矛,虎視眈眈,但若是自己要想行刺,只需要多來一人,一人暴起襲擊吸引注意力,一人再施刺殺,絕對能夠得手。

當然馮大人的目的不是解決此人,而是要讓此人為己所用,甚至日後可能在對付其他亂軍時還有大用,千金買馬骨,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呵呵,王當家,不到黃河心不死,現在已經在黃河邊上了,所以不必提了,不見棺材不掉淚麽?真要見了棺材,那也就沒有意義了,我相信王當家帶著一幫青澗兄弟離開家鄉來吳堡不是為了見棺材,而是先秋活,後求富貴,既然如此,若是有一場富貴擺在你和你的兄弟們面前,你卻要去選棺材,那我就有些不明白了。”

赫連德語氣淡然,目光也在王二麻子身後眾人臉上一轉。

王成虎傲然一笑,“赫連先生,這般小伎倆要用在我兄弟身上,未免太可笑了,我王二麻子從青澗到延川,從延川又回青澗,再到吳堡,憑借著的就是義氣二字,……”

“不,王當家,你能屢敗屢戰,固然是有一幫兄弟支撐,但更重要的是你眼光不俗,能識時務,否則你就會在延川碌碌奔波,又或者在青澗死戰送命了,也不會來吳堡搏這個機會,但是蕓蕓眾生,又有幾個人能博得一個機會?亂世草頭王,隋唐十八反王六十四路煙塵,又有幾個落得善終?識時務者為俊傑,我家大人卻能給你和你的兄弟們更大的富貴機會,就看你能不能接得住了。”赫連德毫不客氣地打斷對方。

王成虎嗤之以鼻,“赫連先生,你若是要招安,便直接說就是了,何必說得這般花巧?”

“呵呵,招安?那我家大人要招安,為何不去招搖天旗,不去招鉆地虎,而要來招你這個既非吳堡本地人,論實力又遠不及搖天旗的外來戶?”赫連德同樣報之以冷笑。

“哼,搖天旗你們招得動麽?”王成虎哂笑:“鉆地虎你們看得上?”

這廝倒也聰明,不過就怕是小聰明,赫連德不動聲色地道:“招安誰,我家大人自有主意,輪不到我們下邊人來置喙,我今日來也不是談論其他人的,只是來問王當家,而王當家願意見我,想必也是有一些想法的,否則大可拒絕便是。”

這話說到了坎兒上,王成武也不好辯解,若說是真的半點想法都沒有,自然不必見,而且現在要撒這個謊也沒有意義。

王成虎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道:“要招安我們,那總得要說說你背後那位大人究竟是何人吧?夏知縣怕是沒有這個膽魄的,聽說城裏有龍禁尉,你家大人可是龍禁尉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