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冷然

寶珠捂著臉,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便跑走,不知往何處去了。

她本身可以被分到別的娘娘宮中,誰知不僅分來了一個毫無恩寵的側妃處,還是個看起來毫無城府的外邦人。

聽人說,若是北涼被打下,這位側妃只怕不會好過。

那她們這些宮女呢?哪裏還有好日子過!

安福殿的宮人都沒想到會有這一出,看著寶珠跑走,俱都眼觀鼻鼻觀心,悶不作聲幹自己的事情。

茯苓環視眾人,料想他們心中只怕同樣的念頭也都想了千百回了,不過是寶珠這個出頭鳥鬧了出來而已,頓時氣得叫來小順子,讓他去找了殿下。

無論如何,娘娘今日的委屈決不能白受!

茯苓推門進來,見阿枝正望著窗外出神,平日裏晶亮的眼眸不見光彩,哪怕是在日光下,也顯得萬分寥落,形單影只。

心裏頓時一慌,“娘娘,您……”

阿枝笑不出來,擡眸看了她一眼,聲音很輕:“說的或許是事實。”

“不可能!”茯苓搖頭,“且不說她的話是否是真的,起碼殿下對娘娘如何,娘娘自己心裏是清楚的,對不對?”

“我……”

阿枝遲疑,“不太清楚。”

她曾經以為自己還算了解這個夫君,燕珝雖然初見冷然,之後卻還算溫和,在她嘰嘰喳喳的時候都能耐心聽她講話。雖然時常覺得自己想不透他在想什麽,但總覺得他還是重視自己的。

可現在她猶豫了。

她好像總是不知道燕珝在想什麽,做什麽,又發生了什麽事情。他的過去、現在和未來,她似乎都不太了解。

而他好像也根本沒有要告訴她的意思。

“娘娘與殿下在南苑相伴,是共患難的感情,與旁人定不一樣。”

茯苓見她這般,心裏更是難受,忍不住怒道:“奴婢定要叫小順子撕爛那小賤人的嘴,叫她再胡說八道!”

阿枝的手搭上她的腕子,“罷了,莫要與她計較。”

“跟著我這樣的主子,不怪他們心裏有怨。”

“娘娘!”茯苓怫然,“跟著娘娘是奴婢此生最幸運的事情了,娘娘決計不可如此想。”

阿枝歪頭想了想,好聲好氣哄她:“你若還氣,待她回來,便罰她掃院子如何?若不解氣,罰她俸祿,再不成,就讓她洗恭桶。成不成?”

茯苓嘆氣,娘娘就是這樣,無論受了什麽委屈,都自己咽下,還來勸她。

“她們敢對娘娘放肆,無非是殿下近日未歸,娘娘又好脾氣,日子長了便懈怠了。日後咱們兇些,定不遭人欺負。”

“越說越偏,真是。”

阿枝勾起嘴角,總算掛了點笑。

遣了茯苓出去,阿枝一人獨坐在窗前,瞧著夏日蔥綠的枝頭。

繁密的綠蔭打了下來,細密的日光透過窗台灑在她微卷的長發,發絲盤起,微亂的鬢角帶著俏皮的卷兒,人卻並無生機。

緊閉著雙眼感受這日光,暖意席卷全身,卻總覺得這溫暖到不了心裏。

正妃……

燕珝那樣好,定要與這世間頂好的女子相配才行。

她不過是個側妃,還來自無法對他有助益的北涼,只要少給他添麻煩,就夠了。

她要不妒、不嫉,安分守禮。

做一個,不讓燕珝心煩的好側妃。

睫羽灑下的陰霾輕顫,鼻尖出了些細汗。

她指尖抽痛,四肢發麻,不知是因為燙傷,還是因為別的什麽。

入了夜,燕珝難得回來。

時隔好些日子再瞧見他,只見他也瘦了許多,人卻並不頹唐,反而更顯清冷。

燕珝脫下外衫,玉珠及時上前接過,道:“殿下可曾用膳?”

“擺膳罷。”

燕珝垂眸掃了她一眼,坐在桌前。

阿枝沒什麽胃口,懶懶地靠在床邊,一時無言。

飯菜很快擺了上來,燕珝用得慢條斯理,用了碗粥,才問道:“手上的傷如何了?”

阿枝的手小幅度在紗布中動了下,“早就無事了。”

“一會兒我給你上藥。”

燕珝聲音不容置疑,將碗筷放下。

“聽說……你學規矩時不是很聽話,多次頂撞,”燕珝擡眸,正對上她的視線,“可有此事?”

“……我何曾多次頂撞?”

阿枝坐起身子,心裏發堵,不甘嚷聲。

“所以,是有的?”燕珝斟酌著語氣,看向她。

阿枝很不喜歡這種審視的眼神,好像自己的一切都在他面前無所遁形一般,晨間被張尚儀刁難都未曾有過的委屈與憤怒一同湧了上來。

“張尚儀如何教,我便如何做,從未有過頂撞之舉。偏偏她多次發難,我都忍下了,還要我如何?今日她未經允許便將我的東西帶走扔掉,還不能生氣了嗎!”

她根本不明白為什麽人人都要欺負她,一時間更覺得手都痛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