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回京

“或許是我想錯了,娘娘喝了藥早些歇息罷。”

見阿枝面色蒼白的模樣,付菡寬慰道。

阿枝目送她離去,若有所思地看了那銅盆一眼。

玉珠……要說沉穩能幹,她當屬第一。

小順子年紀太輕沒個正形,茯苓雖忠心卻有些急躁,整個安福殿中,更多時候是玉珠掌管著。

茯苓這個掌事宮女,仍然還像是她一人的貼身女使而已,成日圍著她一個人轉。

阿枝定了心神,喚人請季長川進來。

季長川如今也在朝中任職,官職不低,手上還有些實權。自那日在南苑匆匆一別後,還是第一次見他。

“季大人,”阿枝唇色淺淡,坐在榻上,玉珠帶著幾個小宮人進來侍候,“多謝你送我的衣裳,都很好看,也很合身。”

季長川愣了一下,隨後又想起什麽似的,彎起眼眸,“不是什麽大事,娘娘喜歡就好。”

“可惜,”阿枝嘆氣,“我今日將它都磨破了。這樣好看的衣裳,在我身上糟蹋了。”

“娘娘不要這樣想,衣裳本就是給人穿的,沒有糟不糟蹋一說。”

季長川將袖中的小瓶拿出,放在圓桌上。

“此乃上好的人參丹丸和止痛丸,娘娘若是疼得很,服下一顆便是。”

季長川見她又有冷汗浸出,正想說些什麽,便聽阿枝一聲低笑,又因疼痛停止,輕輕喘著氣。

“忽然想起在南苑的時候。”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讓季長川愣了神,直到視線又落到那藥瓶上的時候,才了然一笑。

“那時候你總能變出許多寶物。不管是筆墨紙硯,還是殿下想要的字帖,亦或是什麽我從未見過的山珍海味,總能出現在南苑。”

阿枝的眼神落在桌上,卻又好像透過藥瓶看到了從前,虛無找不到落點。

“娘娘在南苑兩年,定是有感情的。”季長川聲音溫和,像是在安撫。

“南苑或許沒有宮裏繁華富貴,我卻總覺得,那裏好像才更像家。”

她的聲音輕得如煙,讓人不忍打擾。

“……那時候,你都喚我蕓娘,他……”阿枝頓住,又繼續道:“我沒有這麽多人伺候,也沒被這麽多人看輕。整日裏最大的煩惱就是夜裏好像又吃多了要消食,又或者是這張大字沒寫好,被殿下打回去重寫。”

她擡眼,看向季長川,眼中氤氳著許多看不清情緒的霧氣,水盈盈的眸子眼波流轉,教人心生憐惜。

季長川心下長長嘆息,他何嘗不知阿枝在深宮中的難處。

斟酌著語氣,不知此時應該如何安慰。

他放緩了聲音:“如今再叫娘娘蕓娘,已是僭越了,有違宮規。”

“宮規森嚴,什麽事情都要遵守宮規遵守祖宗家法,”她擡眸,看著比曾經也瘦削些了的故交好友,“所以我今天如此,是不是有違宮規,甚至……擅闖圍場破壞觀兵,是國之重罪?”

季長川喉頭一緊,知道這件事絕對不好善了,他現在也無法給她一個確切的回答。

殿下剛封了王,緊接著又被陛下委以重任,早就遭了不少人眼紅嫉恨。

今日圍場出事,責任也在他。

燕珝頂著滿朝文武的壓力,讓她還能在此休息養傷,而不是被拉去審問,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破壞觀兵本就是重罪,再加上她的北涼身份,更顯誅心。

季長川站在營帳中,卻無端覺得很是疲憊,挺直的腰背好像時刻都會被什麽東西重重壓下去。

而燕珝肩上的擔子比他只會多不會少。

他看向營帳外,天色全黑了下來,看不清營帳外的人影,視線在某處一頓,又轉開。

“娘娘今日……”

話還未說完,阿枝便揚聲打斷:“如果真的要我以死謝罪,只要不牽連到別人,我都願意。”

“娘娘不必如此悲觀,事情定還會有轉機的。”

季長川說這話也有些無力,燕珝能否將事情逆轉,還要看明日。

“可殿下都不信我,”阿枝的聲音有些淒婉,在夜裏很是悲涼,“季大人,你可信我是被害的?”

她無端被害,驚懼之下只能依靠燕珝,而燕珝在眾人面前的態度無疑狠狠刺傷了她的心。

她根本不理解為什麽都沒人願意聽她解釋,便直接定了她的罪。

“茯苓和小順子還沒回來,”阿枝心裏沒有著落,“他們會不會被重刑拷打,會不會……”

後面的話她想想都覺得難受,說不出來。

一閉上眼,就是二人滿身血汙的模樣。

季長川搖頭,“娘娘且寬心,刑部有我們的人,必不會讓他們受苦。就是回來,還需得點時間。”

“我自然是信任娘娘的,”季長川有些掙紮,見營帳外那個頎長的身影默默走遠,心下一嘆,將自己所知都全盤托出,“今日也不是沒有所得,我們在娘娘的馬鞍下發現了幾枚長針,位置及其刁鉆,騎馬慢行之時頂多只是摩擦,但稍一加速,長針便會紮入馬身,馬兒吃痛自會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