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酒徒

如果說剛進入這個鎮子的時候肖恩還在擔心被人追蹤,遭人埋伏,那他現在的樣子充分體現了黑人與生俱來的樂觀。

換了新衣服的肖恩非常開心,他開始在路上跳起了舞,盡管沒有人替他伴奏。

陳劍秋擡頭看了看已經在天空中出現的月亮,有些感慨。

快樂,有的時候也是一種天賦。

在那個血腥的雨夜後的某個夜晚,他曾跟肖恩聊過,在篝火旁,飛鳥和勃朗寧都睡了的時候。

“肖恩,找到寶藏之後,你打算做什麽?”

“不知道誒,沒想過,不過,有錢總比沒錢好吧。”

“沒想過拿著錢回家做點什麽?”

“家?我不知道家在哪裏。我從記事起就一直在被像畜生一樣驅趕,一直在流浪,這個國家雖大,沒有我的家。”

肖恩的神色黯淡了一下,但很快恢復了笑容。

“想那些幹啥呢,先活下來把,未來總是令人值得期待的。誒,老大,我跟你說,我們腦袋現在可值錢了……”

後面的話陳劍秋都沒有聽進去,他若有所思:

“家?”

……

“嘿,肖恩,晚上我們去找點樂子怎麽樣?”

陳劍秋從回憶中緩過神來,他突然對肖恩說道。

“我覺得這一路上太過順利了,咱們還是低調點好。”飛鳥保持了謹慎。

“得了,得了,咱們得聽老大的,這地方離懷俄明得有幾百公裏了,你怕什麽?”肖恩一邊說,一邊把飛鳥往前拉。

陳劍秋在後面看著,他掏出了剛在雜貨鋪買的一包煙,歪著頭點了一根。

真好。

三人逛著逛著走進了鎮子裏的一家酒館。

還沒有完全入夜,但酒館裏已是華燈初上,和白天的寧靜祥和形成鮮明對比,現在這裏熱鬧非凡。

這座酒館有兩層樓,可能是這個鎮子裏最大的建築,一樓是酒館,二樓是客房。

酒館裏各種打扮的人都有,有牛仔、皮毛商人、木材商人等等,還有些遊走在眾人之間的身份不明的女人。

陳劍秋這才明白,原來自己之前是小瞧了這個鎮子。

蒙特羅斯位於科羅拉多中西部,兩座山脈中間的走廊之上,南來北往的商人、掮客等,他們從事的工作不盡相同,但很多都不會在白天露面。

夜晚的酒館就是他們聚集的地點之一。

“老板,有什麽吃的麽?”方才的漿果餅沒填飽肖恩的肚子,三人找了一張桌子坐了下來。

酒保似乎很忙,沒什麽功夫搭理他們。

陳劍秋坐在桌子邊,開始觀察酒館裏林林總總的人。

他發現吧台的角落處坐著一個胡子拉碴的男人。

這個人穿著一件灰藍色的破舊夾克,脖子上圍著一條淺灰色的圍巾,戴著一頂顏色相似的牛仔帽,帽檐遮住了他的眼睛。

他此刻安安靜靜地坐著,兩只胳膊伏在吧台上,面前的酒杯中的酒已經空了。

陳劍秋走到了吧台的前面,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張五美元的鈔票,拍在了吧台上。

吧台周圍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這張鈔票吸引住了,他們有些甚至停下了自己手中的事情,側目看來。

除了那個男人,夜還沒開始,這人卻好像已經醉意闌珊。

酒保先是愣了一下,隨後趕緊屁顛屁顛地從酒吧那一頭跑了過來。

“先生,您要點什麽?”

“弄三份吃的送到我那張桌子,然後在整點酒過來,順便在樓上訂三間房。”陳劍秋說道。

“好嘞。”

陳劍秋朝著男人的方向努了努嘴,壓低聲音悄悄問道:“這個人是誰?”

“前兩天來的,有錢就過來喝酒,天天從早喝到晚,沒錢就睡在店外面的長椅上。”酒保一邊從背後的櫃子上取酒,一邊回答道,“對了,您要不要來點愛爾蘭威士忌,不瞞您說,這裏大部分人喝的都是私釀的酒,向您這樣尊貴的人,應該喝不慣。”

“就金酒吧。”陳劍秋看了眼酒保後面的酒櫃。

這時候,那個似乎是半睡半醒狀態的男人突然支起身,說話了,聲音渾厚低沉:

“酒保,再給我來一杯。”

酒保也不算搭理他,因為他知道這個男人沒錢了。

男人見等了一會兒沒人回應,便重重地將杯子拍在了吧台上。

酒館沒有趕人的規矩,但鬧事的話就不一定了。

酒保有點冒火,給吧台旁邊兩個明顯是打手的壯漢使了個眼色,要把這個男人扔出去。

但陳劍秋沖著他擺了擺手。

“拿一瓶威士忌給那位先生吧,要好一點的,算在我賬上。”

酒保二話沒說,從櫃子上拿了一瓶陳年的愛爾蘭威士忌,遞到了男人那邊。

“算你運氣好,那邊有人送你的。”酒保沒好氣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