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寬刑簡政”

東宮,弘德殿。

“殿下。”慕容德豐輕步走入殿內,站在熟悉的位置,躬身行禮。

劉旸也坐書案後,聚精會神地審閱著奏章,擡眼,見是慕容德豐,擡手示意:“日新,坐!”

“謝殿下!”慕容德豐沒有坐下。

注意到他手中拿著的公文,劉旸直接問道:“有何要事?”

慕容德豐呈上,稟道:“這是今秋第一次秋決,請殿下審閱!”

聞言,劉旸頓時就上心,認真地翻閱起來,嘴裏問道:“三法司的流程都走過了?刑部、大理可有異議?你是否發覺什麽問題?”

一般而言,能夠送到東宮抑或政事堂的奏章,都是按照朝制走過流程的,劉旸如此反應,也只是下意識的謹慎罷了。

畢竟,人命關天,也可以換一個詞,叫勞力觀天。哪怕到如今,以整個大漢帝國來說,還是缺少人口的,有太多地方,需要人口填充,也有太多艱危苦累的活計,需要勞力。而對朝廷來說,成本最低,也好用的一批勞力,毫無疑問是作奸犯科的罪人。

因此,二十多年來,除了開國早期,為了肅清治安,清除盜賊,約束百姓,實行過近乎白色恐怖的嚴刑酷法,多殺了一些人外,到後來,在大漢死刑的判罰是逐年減少的。

乾祐中前期,每年因為犯罪而判死的人,多者也能達七八百人,到如今,一年之中,連一百人都不到了。

並且,也切實地做到了將各地的刑殺大權,收歸中樞,所有道州的死刑犯,都需要將案情卷宗上報刑部、大理,經審核之後,上呈皇帝,再由皇帝朱批,集中到京城處死。

因此,到如今,每年的秋決、冬決,都堪稱京師一道靚麗的風景線,往往觀者如堵,畢竟少見多怪。

而有一點許多人都忽略的細節,那就是在這麽多年中,朝廷刑殺犯法官吏的數量,已然超過了布衣百姓。這也不得不說,是劉皇帝時代的一大特色。

少殺乃是事實,但這並不意味著大漢的刑罰就寬松了,因為,有太多死刑之外的犯人,遭到了流放、苦役。

朝廷在各地,尤其是諸邊,設立了數十個刑徒營,永不停歇地為大漢進行著各項基礎建設。黥面刺身,被刑受役者,以十萬計,這就是當下大漢在刑罰上的現狀。

沒辦法,從劉皇帝一道永不大赦的原則就可以看出朝廷對於刑徒們的態度,那是沒有半點寬仁的,而劉皇帝,對那些違法犯罪的罪人,更是深惡痛絕,這幾乎是一種變態的本能。

前者,為何總會人上表提出,讓劉皇帝降恩施澤,釋放刑徒回家,絕不僅僅是出於迂腐的仁道,而這確實是個人道的問題,有太多人看到了,大漢對於罪徒太過苛刻,苛刻到讓人心驚的程度。

毫無疑問,在大漢最高危的“職業”,就是刑徒,每年各地都有關於刑徒死亡的上報,其中,有意外,有累死,有自殺,還有逃跑被殺的,匯總到中樞,也是一個個能夠觸目驚心的數字。罪大惡極的也就罷了,但那數以十萬計的刑徒中,是無法保證沒有無辜者的。

到如今,在大漢官民固有觀念中的“十惡”,都已不是“不赦”的標準了,因為根本沒有“赦與不赦”這一回事,所有的刑罰,都是依照大漢《刑統》來論罪定刑罷了。

而經過這麽多年的發展,所有人,包括最為底層的平民百姓都知道,刑徒營那不是人待的地方,那是把人當畜生來使用的。

進了刑徒營,那不是脫不脫一層皮的問題,而是能不能保住命的問題。當然,這麽多下來,總有幸運的人,能夠熬到刑期期滿,得到釋放。

但這些總歸是少數,基本上,被判處三年以上役刑的人,都很難從繁重危險的刑期中活下來。

而從這少數人口的中,刑徒營的情況也經過口口相傳而傳揚開了,這也幾乎在人們的觀念中形成了潛意識,刑徒營,那是魔窟,是煉獄。

過去,已經不只發生過一次了,再是兇狠殘暴的人,當被判役刑之後,也是屁滾尿流,驚懼不已,甚至有人直接選擇自殺。對於有些人來說,寧願被斬首。尤其是那些罪行深重,永遠不可能得到釋放的刑徒了。

經過這麽多年的進化與完善,大漢的刑罰,也基本可以籠統地分為四大類了。死刑自不用多說,往十惡上靠,直接叛死;其二流刑,主要針對於違法官吏以及犯行較輕者;其三便是大漢新時期下的勞役刑,也是刑徒產生的根源;至於那些笞刑、杖刑,恐怕是所有犯法者求之不得的處罰了……

不砍頭,不斫足,代之以勞苦役,這並不是朝廷的發明,學的就是暴秦。而朝廷在其中,顯然是取利不少,畢竟廉價而沒有任何限制的勞力使用,實在太難得了。甚至有的官員都有把天下的百姓都貶為罪民的偏激想法,如果是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