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趙普的辭呈

“相公跌傷,目前看來,並無大礙,只是年事既高,骨質疏松易折,恢復得會比較慢,還需安心靜養,勿再操勞!”趙府,後宅,病榻前,老禦醫面色和藹,恭恭敬敬地爬在榻上,不時扶著老腰的趙普道。

“有勞了!”趙普此時滿滿地釋放出病人氣質,聲音中都透著無盡的蒼老。

作為首相,受了傷,劉皇帝派禦醫進行診治用藥,是理所應當的,這是“寵臣”基本的待遇。

“相公言重了,這是應該的!”禦醫道:“稍後老朽開衣服藥方,照方用藥調理,再留一名醫生在府中照料,休養些時日,料也無虞!”

聞言,趙普露出點笑容,看著老禦醫,問道:“你說老夫此傷,療養需費時日,不知具體要多久?”

禦醫只當趙普是擔心自己身體恢復緩慢,因而斟酌了下,道:“傷筋動骨,一般需休養三月,相公年高,或許需更久,方能徹底痊愈,不過,提早一些時日理政,當無大礙!”

趙普搖了搖頭,道:“老夫的意思是,這病痊愈得慢些也無妨,需要休養更長時間!”

禦醫不由愣了下,疑惑地看著趙普,只見趙普慢悠悠地道:“依老夫看,少則半載,多則一年,對旁人,也當如此言講,你以為如何?”

哪裏還反應不過來,雖然不知趙普葫蘆裏究竟賣什麽藥,但既有深意,他一個小小的太醫,也不敢拂其意,惡了這個權相。

因此,稍作沉吟,拱手道:“相公之意,老朽明白了!只是如此,這藥方還需做些更改,病情輕重,用藥也有所不同!”

“很好!辛苦了!”趙普會心一笑,朝侍立在一旁的管事動了動手指。

管事會意,立刻招呼著仆人,親自奉上兩錠銀錢。禦醫見狀,連連搖頭:“老朽奉詔過診,豈敢收授,相公此舉不妥!”

趙普聞言笑了笑,道:“老夫家財不多,些許薄禮,見笑了,此小小心意,勿要推辭!”

禦醫還是不收,推拒不已,被趙普安排人強行塞如藥箱之中,禦醫實在無奈,擰不過宰相的意志,不得不面帶“羞赧”地表示愧領。

銀子這種貴金屬貨幣,價值可是很高的,購買能力很強,即便隨著這些年國內銀礦的大規模開掘,以及高麗、日本以及南洋金銀的流入,有所貶值,到如今,一兩銀子仍舊能換一千兩百多銅錢。

而那一百兩銀,對於禦醫而言,也是一筆巨款了,趙普這家財不豐,顯然還需辯證得來看。過去,在錢財方面,趙普或許還有所克制,但在近一年中,卻有大筆的進項,生活也開始享受起來了。

若說趙普清廉,那簡直是在玷汙這個詞,只不過,過去,在趙普眼中,權重於財,要保留權力,要顧忌劉皇帝,自然能約束家人,也能做到自我克制。

如今,卻有些放飛自我了,當然,其中或許也帶有一點自汙以保的用意,但哪個是本心,也是無法區分的,趙普本身就不屬於傳統的正臣。

至於貪瀆這種朝廷長期堅持的吏治政策,趙普怕不怕,自然是不怕的。這等事情,本身就需要辯證看待的,朝廷反腐肅貪,主要針對的是中下層那些牛馬,到了一定地位,權力就是最好的護身符。

等到了趙普這樣的地位,唯一需要顧忌的,也只有劉皇帝。至於劉皇帝會不會這點“小事”問罪於他,趙普倒也沒那麽擔憂,因為倘若皇帝真要針對他,那他再潔身自好也沒用,趙普也不需要一些清正之名來證明自己。

而盧多遜,就是一個明證,被查出了那麽多罪證,但是,最關鍵的一項,卻沒有顯露於卷宗之中。於趙普而言也一樣,最重要的,是不要觸犯劉皇帝的忌諱。

對於這一點,趙普的分寸拿捏得很準確,時至開寶二十一年,他還待在相位上,就是最大的忌諱了,這是需要避免的,至於其他,都是小事,甚至能起到一些奇效。

而這一年,趙普已經想方設法,幾番嘗試,尋求退隱保身。不得不說,此番在崇政殿跌這一跤,是值得利用,既是意外使然,也屬必然。

禦醫離開後,趙普緩緩地坐了起來,臉上閃過一抹不自然,摔是摔傷了,至於嚴重與否,他心裏自知,怔怔地望著戶外,能夠感受到不斷湧入的寒氣,枯坐良久,趙普重重地嘆息一聲,此時的他,心中有些空蕩蕩的,難免黯然神傷。

他要是真閑下來,與病榻藥罐作伴,想想,定然是不習慣的。權力是個好東西啊,嘗過的人都知道,小吏尚且如此,何況宰相。

“爹!”愣神之間,趙普次子趙承煦走了進來,見老父一副遲暮之態,輕聲喚道。

回過神,趙普覺得自己不該這樣坐著,扭身又要趴下,趙承煦見狀,趕忙上前攙著幫忙。趴下之後,趙普問道:“奏章寫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