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那天晚上,許默在斜對門的vip包廂坐了不到五分鐘,走時卻令包間幾個眼熟他的老板怛然失色,紛紛起身迎送。

林之珩是地道的上海人,這些年一直在上海耕耘,不清楚許默的背景,見幾個在圈裏有點成就的生意人嚇得大氣都不敢喘,等人一走,他眯著狹長、陰森的丹鳳眼,漫不經心細問:“這人到底是何方神聖惹得你們齊齊驚慌?”

其中一個老板小心翼翼覷了眼闔攏的包廂門,側身含糊不清地解釋:“這麽跟您說吧,他的厲害不在於他自身條件有多復雜,而在於——他一句話能決定一個行業的風向。”

“他二十五歲憑一己之力拯救了一家回天乏術的企業,還令其在兩年之內發展為龍頭企業。這事兒後他名聲大噪,多少企業家想求他去指導一下企業的後續發展,可惜,一課難求。回國前在美國頂級投行做了七八個漂亮並購重組案例,涉及十幾個領域,隨便單拎一個出來都夠投行人頂禮膜拜。”

“目前人在t大任教,三十不到就在圈子裏名聲鵲起,底下的學生畢業後分布各個行業,年輕氣盛不說,還格外重師恩,自然也不容小覷……雖然他本人低調不惹事,可各行各業都有他的神話。那誰不是說給他一個杠杆可以撬動整個地球?那麽能在這北京城裏能撬動這灘死水的就是這位爺。”

“這還只是自身成就,他家裏背景更深。他父母那可是為國捐軀的英烈,要擱古代都算護國大將軍了,人作為唯一的家屬,自然受上面重點保護、優待。更別提他的養父和外祖父的成就。”

“您是上海人民可能不了解,真要逼急了他,甭管您有多厲害,他出手便是死招,容不得你狡辯。”

周川作為包間裏唯一一個窺探到許默“殺伐果斷”的一面外,還在走廊撞見許默溫柔摟著夏竹肩頭,弓著脊背線替她收拾狼藉的“滿心柔情”,經不住懷疑他們說的人到底是不是他見到的那位?

傳說之所以是傳說,就是因為它越傳越離譜、越奇葩。

若是許默這個當事人聽到對方的科普,肯定一笑而過。

人們總願意相信那些虛頭巴腦的東西,也不肯花精力、時間去了解真相。

許默那件外套臟了,他抱著夏竹離開時直接將其扔進垃圾桶。

林牧則見了,忍不住調侃他這人的潔癖程度令人無法苟同。

許默不置一否,抱著夏竹大步流星走出飯店。

泊車小弟將車開到飯店門口,許默眼神提醒對方打開後排車門,他則摟緊懷裏的夏竹,小心翼翼將她平放在後座。

夏竹睡得深沉,絲毫沒有被許默的動作吵醒。

安置好夏竹,許默又去後備箱翻出一條毯子蓋夏竹身上,輕輕闔上車門,接過泊車小弟遞過來的車鑰匙,往他兜裏塞兩張小費,許默繞過車頭鉆進駕駛座駛離飯店。

走到半道,文琴的電話毫無征兆地打過來。

這個點打電話,時間說不出的巧妙,他想,總不至於是打過來噓寒問暖的。

手機連上車載藍牙,許默食指指腹輕輕滑動屏幕,接通這道來路不明的電話。

剛連線,文琴夾著怒火的聲音便響徹整個車廂:“你在哪兒?”

許默回頭瞥一眼後排閉緊眼皮、微皺眉頭的姑娘,刻意調小通話音量,聲音也不自覺地壓低兩分:“石景山這邊,怎麽了?”

兩個小時前,文琴收到介紹人發來的信息,說兩小輩確實不合適,這次就當交個朋友。

對方措辭極其委婉、體面,文琴卻從中窺探出幾分見不得光的東西。

猶記得那次她隨先生許代山去參加某文壇大佬的生日宴,席間一位打扮得雍容華貴的富太太一直拉著她笑容可掬地嘮家常,她也做足了戲,陪著人演了一出你來我往的好戲。

聊到尾聲,那位豪門太太終於說出自己當晚的意圖,原來她有個侄女剛從美國留學歸國,正好適婚年齡,家世樣貌、性格脾性樣樣不錯,這趟是專程帶她出來見見世面的。

見世面是假,找適宜的對象是真。

幾個月前那位太太曾在一篇財經新聞裏留意到許默的身影,私下多方打聽發現他來頭不小,悄咪咪把人給定了。

文琴只遠遠瞧了眼富太介紹的姑娘,覺得那姑娘樣貌不錯,回去就促成了這次相親。

沒曾想,這事兒居然吹了。

難不成有人從中作梗?

文琴百思不得其解,還是決定找許默問個清楚:“那姑娘沒看上你?按理說不應該啊,你是不是故意給人留了不好的印象?所以人一回去就跟介紹人說你倆不合適。”

許默被文琴的話逗得忍俊不禁,他將車停在輔路邊,松開安全帶、關掉藍牙,拿上手機推門下車。

他站在輔路旁的路燈下,手機貼在耳畔,半垂著眼皮,面帶虔誠地聆聽文琴的教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