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轎車差點側翻,輪胎摩擦磚沿,而後重重落地,飛身甩掉身後跟蹤的車輛。

前一輛爆炸的火光掩住後面跟上來的車,一時間火蛇吞吐,濃煙熏燎著街邊建築,像紅翼的蝙蝠爭先恐後飛向夜空。

碎玻璃被粘得牢牢的,藕斷絲連,車窗被搖上後,穩穩卡在凹槽裏,隔絕了偃旗息鼓的槍聲和路人的尖叫。

謝敏放下槍,揉了揉肩膀,他曲腿坐在後座,鞋幫很不厚道地搭在珍貴的真皮座椅上。

特工打開通訊器,在狹小的操作屏幕上點了幾下,一道雷達圖的投影穿過黑暗,幽幽地落在駕駛座後椅背上。

一個紅色小點幾乎與雷達圖的中心重合,隨著指針順時針一圈一圈的掃動,極有頻率地反復出現。

“你的副官已經被跟蹤至少三個小時了,我該說是他遲鈍還是你教導無方?”謝敏關上屏幕,用鞋尖戳了戳傅聞安的西褲。

那挺闊板正的黑色西裝褲上頓時有了一個灰撲撲的痕跡。

傅聞安掃了一眼,無甚喜怒,倒是伸手,掐了下謝敏的小腿。

隔著布料,他仍能感受到特工敏捷柔韌的肌理和充滿爆發力的肌肉線條。

“他比不上你思維敏捷,能觸類旁通。”傅聞安若有所思地看著他,“連標……”

謝敏瞳孔驟然一縮,他耳朵尖,心道不好,扔了槍猛地撲上來,一手捂住傅聞安的嘴。

後座發出咚的一聲響,像是兩把骨頭撞在一起又咕嚕嚕滾下山的動靜,整個車猛地一震,黑梟抹了把汗,眼神剛飄移了一丁點,就立馬轉回來。

實在是,後座的場面不太優雅,有傷風化。

謝敏壓在傅聞安身上,他瞪著對方,像極了被踩痛尾巴的貓科動物。半長發散了一綹,虛虛地搔過傅聞安的眼角,惹得對方眯起眼來。

執政官的眼型狹長,刻意眯起時透著股刻薄的審視,眉骨高挺,眼皮的褶皺深刻,是個十足的冷相。

他似乎毫不介意自己被壓在下面這樣不要有氣勢的位置,反而動了動眉梢,伸手扶了下特工的腰。

“你再說?”謝敏威脅地低聲呢喃著,他耳尖似乎紅了,又像是燈影掠後的浮光。

“你不希望我說?我以為你受教育程度高,開放,隨便就能接受得了。”傅聞安掰開謝敏的手,保持著下唇抵在對方掌根的位置上。

他一說話,唇便磨著謝敏手掌那處粗糙的皮膚,本該早沒感覺了,這會卻像生了嫩肉,癢得他心直勾。

“但我不希望我的私生活人盡皆知,尤其是跟誰怎麽怎麽樣。”謝敏觸電般縮回手,他突然意識到自己頸後的腺體貼正正當當,還是傅聞安親手給他貼的。

貼的時候,還把他壓在鏡子前,問他自己貼貼的技術好不好。

這有什麽可評價的,狗綁餅子都會幹,還值得誇?

所以謝敏抻好被卷起到胸口的衣服,罵了他一句傻逼。

“下次你可以直接說跟我……”傅聞安話音未落,就見一道銀影割開空氣,冷如月光,停在他脖子前半厘米處。

謝敏握住匕首的手隨車抖,一下一下擦著傅聞安的脖子,技術好到能去顛大勺。

“跟你?”謝敏笑了一下。

“威脅就是掩飾,你的行為彰顯你的心虛,我可以合理認為……”傅聞安沉著冷靜,直到匕首徹徹底底勒在他的脖頸上:“隱瞞是個好主意,我贊同你的觀點。”

“你求饒倒是很會順坡下。”謝敏收了匕首,重新坐直,手一勾,自顧自搗弄槍。

他可沒太多時間和傅聞安在無意義的嘴炮中纏鬥,接下來他的任務與對方一樣艱巨——深夜突發爆炸的海港,混亂蕪雜的打撈物,流動性極強的貨運人員,無一不是“殉道者”下手的好時機。

“我永遠珍惜你給的台階。說起來,剛才你說的很喜歡消音器,但……什麽?”傅聞安的手指輕輕點著門把手,明亮的眼睛藏著一抹深意。

“但不是每次都需要,所以不是每次都帶。”謝敏聳聳肩,他慵懶地靠在椅背上,一半沒在黑暗裏,一半臉被路燈晃過的光照亮。

“特工是精致的現實主義者,這有什麽好深究的?”

“如果不需要了,也會扔掉嗎?”傅聞安看著他。

一束光掃過謝敏的眸子,照亮他略顯戒備的視線,但那一瞬很短,短到不可察覺。

謝敏不可避免地想到在曼德城扔在下水道的、刻有暗碼的消音器。

他是不是察覺到了?已經找到了?手裏握著我的把柄才會如此試探?

謝敏的唇微微抿起,他若有所思地摸索著槍盒鐵角包裹的絲柔貼片,表情控制得恰到好處,是單純的疑惑。

“反正已經不需要了,為什麽不扔掉?”他反問。

傅聞安的神色似乎軟了一下,但來那張常年覆著假面紳士與矜持的臉上,看不出太多波動。聽到這話,傅聞安俯身靠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