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他從未愛過你

百花宴籌辦的時日正是盛夏六月。

江府位於麒麟街的街頭處的位置,此處十分靠近皇城,是文官之首,在麒麟街對面是武將之首的住宅,整條麒麟街上住的都是文武百官,一走出門去,家家戶戶都認識,離得也都比較近,走個半刻鐘一刻鐘,便能走到江府家門口。

故而江府一宴請客人,整條街巷便都塞滿了馬車,來往的都是滿身清雅、舉止有禮的夫人們,身邊帶著的也全是年歲正好的嬌嫩姑娘,和風華正茂的少年郎君。

大奉民風開放,順德年間更是如此,女子可讀書經商,並不會被拘禁於閨閣中,尋上三五好友出門踏青也很正常,只是不好單獨與男子出去,江夫人這場賞花宴便給了這群姑娘郎君們一起好機會,可以相看些同齡人。

石清蓮歲數雖小,但身份高,她成親得過順德帝恩典,是一品浩命夫人,京中人都不知道她為擋箭牌的真實身份,全都羨慕她有一個好姻緣,一瞧見她,一幫夫人都與她見禮。

石清蓮行了一個側身禮,挨個兒請人入園。

園中花團錦簇,還有一大片蓮池,靠近蓮池的地方早已擺好了流水宴,便是打造一個橫穿半個花園的桌子,再尋一塊巨大的山石雕琢鏤空,中間通上流水,流水上放著翠綠的葉子,葉子中擺放著各種食物,是京中待客時常有的規格,稱高山流水宴。

園內稍遠的地方有一片竹林,林中偶有絲竹傳來,像是有人在切磋琴藝,穿著綾羅紗衣、拿著團扇掩面的姑娘們聚在水榭小亭內說話,石清蓮挨個兒將人群按著官位大小和遠近親疏送到既定的位置上,誰家與誰家結了仇,要安排遠些,誰家的孩子打濕了衣裳要帶去換,一樁樁一件件走下來,一個紕漏都沒出過。

期間,沈蘊玉也隨著三五個青年一道來了。

石清蓮一眼便瞧見了沈蘊玉。

他今日沒穿那身讓人發怵的飛魚服,而是穿了一身天青色武夫勁裝,肩背筆挺,頭上戴了一頂白玉冠,他生了一張好臉,眉目鋒銳寒冽,輪廓冷硬,骨相走勢優越,只是身上繞著幾絲驅不散的血氣,周遭的人都隱隱以他為首。

他刻意隱於人群,不想被人發現。

宴會中的人偶爾看向他,先瞧見他的臉的

時候,大部分人都沒反應過來這是誰,但是在他自稱“沈某”之後,旁的人便都縮了縮肩膀。

北典府司指揮使,沈蘊玉,兩代帝王的心腹,手段狠辣但眉眼如玉,人稱“玉面修羅”。

石清蓮只瞧了一眼,便想起了她在沈蘊玉手下熬過的那十五日,頓時渾身發軟,硬咬著牙克制住自己,沒有再看,而是繼續招待眾人。

待到賓客都來的差不多了,江逾月終於姍姍遲來。

江逾月今日穿了一身黛色襦裙,外搭一身牙白色綢衫,她眉目有三分像江逾白,也是眉目清冷的模樣,瞧著安靜,看見院中眾人時,便垂下眸去,尋了幾個相熟的人坐著。

旁人瞧見了她這樣子,都以為她是不爭不搶的性子,但唯獨石清蓮知道,江逾月這張歲月靜好的皮下,藏著一顆養不熟的白眼狼的心。

人群聚在一起後,便開始玩兒行酒令與投壺,這都是當下時興的遊戲,玩兒到了一半的時候,江府外便來了通傳,康安帝姬大駕蒞臨。

石清蓮聞言“詫異”的站起身來,滿院子的人也都跟著站起身來,向康安帝姬見禮。

而江逾月卻沒有行禮,文氣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笑,直接走到前頭去迎康安帝姬,挽著帝姬的手將帝姬帶到主位上,坐到了本該屬於石清蓮的位置上。

人群便有人小聲討論。

“江家三小姐與帝姬關系竟如此好?”

“未曾聽有人說過。”

一片討論聲中,康安帝姬坐在了主位上,一雙上挑柳葉眼向下睨著掃了一眼地上跪著的石清蓮,道:“起來吧。”

石清蓮與眾人便緩緩起身。

康安帝姬緊盯著石清蓮的臉,想從她的臉上瞧見些屈辱嫉妒的模樣,但是她只瞧見了一張柔順的臉。

呵,她都打上門來了,這石清蓮還挺能忍。

康安帝姬勾了勾唇角,眼底裏掠過幾分嘲諷。

就在昨日晚上,江逾白一收到她的消息,便立刻去為她奔走了,她知道江逾白有多聰明,只要江逾白肯為她插手,那她便一定不會出事,果然如她所想,江逾白愛她之深,什麽都願意做,只是嘴上不承認罷了,今天她就要逼江逾白承認。

想起來在鳴翠閣中,江逾白追著

石清蓮出去的樣子,康安今日便沒忍住,特意跑來找麻煩了。

而這個石清蓮分明撞破了她與江逾白的私會,但是卻並沒有翻臉,讓她覺得有些無趣,脾氣太面了,捏起來也沒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