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江逾白入獄(二)

何采昨日晚上見到北典府司的人出了門,她睡了一覺後,醒來已是午時,錦衣衛的力士給她送了飯,她用了飯後,被人帶出門,直接塞到轎子上,然後瞧見沈蘊玉騎馬而來——這時候,她才知道,案子已經破了,他們要進宮述職了。

何采先是因為小命保住了而松了一口氣,後又為沈蘊玉的辦事效率而感到震驚。

這案子雲裏霧裏,她連一層脈絡都沒看明白,沈蘊玉竟然已經把案子給破了!

她一時間為自己之前的想法而感到後怕——她之前竟然想著報帝姬死掉的十四個人的仇。

就沈蘊玉這樣的本事,若她真想做點什麽,怕是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何采一邊想,一邊匆匆打開卷宗,看卷宗上記錄的所有事情。

她雖然入官場的時間短,但是朝中大臣她幾乎都見過,或者聽說過,這卷宗上的每一個人名,在幾日之前都是高高在上的官員,她見了都要行禮,但一轉頭,就全都成了階下囚。

她開始膽寒。

這就是北典府司。

她越看越心驚,直到看到了江逾白這三個字時,一股寒意直接從後脊頂上頭皮,她的呼吸都急促了兩分,飛快掃了一眼轎子外面騎馬的沈蘊玉,她低下頭,開始仔細看這一部分卷宗。

她看到最後,近乎兩眼昏花了。

冷汗浸濕了她的衣裳,四周的空氣如冷水般撲入她的口鼻,讓她感到窒息。

江逾白,江逾白!

怎麽能是江逾白呢?

她知道帝姬與江逾白的關系,帝姬與她說過,江逾白是霽月風光的名臣,是浮白載筆的雅士,這樣的人,怎麽會做下此等大案?

一個假銅幣案,幾乎牽扯到了整個京城,上頭的大人便算了,下面那些人不知道被騙了多少銀錢,就例如一個富商被騙,導致虧損、抽不出資金來回本的話,都可能家破人亡,這樣下作惡劣的手段,江逾白是想做什麽?

何采將所有證據和人證的口供都翻看過後,便確定了,江逾白已經被摁死了,這些罪證確實都是他親手做下的,甚至有一些人還是江逾白的親人——沈蘊玉已經在逮捕京城中的江氏族人了。

江氏族人多

數都聚集在西北大垣城,但也有一部分隨著江逾白來了京城紮根,江逾白此次操縱假銅幣案,就是這一部分族人在為江逾白賣命。

大奉的親屬意識極強,基本上一個族內的人,一生都不會分開,江逾白的榮辱,就是他們的榮辱,他們也心甘情願為家族赴死,這樣的江氏族人被抓了幾個後,一經刑審,江逾白的老底就都被抖落出來了。

何采看的手心都是冷汗,在卷宗上一摁,都能摁出一個濕濕的印記來。

這件事竟然真是江大人做的。

她兩眼發昏,想,那此事,與帝姬有關嗎?帝姬知道江逾白這麽幹嗎?

這是動搖國本的大事啊,若帝姬也摻和上這件事,那帝姬也死路一條。

同時,何采心裏又有些說不出的難受。

在她眼裏,帝姬是聰慧的,雖心狠手辣,但心懷天下女子,是她為標杆的人物,而江逾白,與帝姬是一樣好的人,卻礙於朝中局勢,而不能與帝姬在一起,但他同樣也是正人君子,為大奉嘔心瀝血。

可現在,她覺得江逾白在她心中崩塌了。

能做下這等惡事,又怎麽會是好人呢?

江逾白不是好人,那帝姬是好人嗎?帝姬知道這件事情嗎?

她想不出來,她不知道,她只覺得茫然。

她來京中,便是跟隨著帝姬,鼓著一口氣,想為帝姬辦事,想為天下的女子掙出來一條活路的,可是,如果是這樣掙出來的活路,她真的能走得下去嗎?

何采第一次對帝姬產生了懷疑,就如同一個信徒懷疑她的神佛一樣,如果她否定了帝姬,那她就否定了她自己,否定了她這幾年來的所有努力。

她呆呆地坐著,一直盯著手裏的卷宗,直到他們到宮門口後,沈蘊玉下馬,她也得下轎子。

“勞煩何大人一路走進去了。”沈蘊玉道:“宮內我等不可乘坐轎子。”

就算何采身上有傷也不行。

“不勞煩。”何采說:“下官能走。”

沈蘊玉頷首。

兩人走到宮門口,由順德帝的貼身大太監領著他們進宮。

順德帝的貼身大太監年歲也不大,笑起來有一雙狐狸眼,他道:“沈大人可來得巧,今日皇上剛

問起您呢。”

這位大太監跟沈蘊玉平素交往不多,但是兩人都是為順德帝賣命的人,也都知道什麽叫伴君如伴虎,所以暗地裏都給對方賣過好處。

平日裏不聯系,但若有了什麽要事,都希望對方能稍微提點一二,都是聰明人,這頭一搭線,那頭立刻便接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