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何采古代

晨間,北典府司交班。

值了一夜的陳亦從他辦案的殿內出來,步伐依舊穩健,但眉眼間卻帶著幾絲難掩的疲怠。

北典府司的人命都短,一是早些年拼命殺敵留下的病痛,二是因為這慘無人道令人發指的案子和那復雜的勾心鬥角。

有些案子查不明白,有些案子查明白了要當查不明白,一樁樁一件件,心眼少長一點,保不齊什麽時候就得罪人了,死都不知道自己怎麽死的。

這麽多事情壓在腦袋上,有的時候確實反應不過來,所以北典府司裏那些上了歲數的都常備一銀壺,壺裏面泡上老人參,時不時來上一口,提神醒腦。

陳亦從殿內出來時,隔壁房間裏的百戶也走出來,兩人都是要交班,就並肩一起往外走。

“最近有沒有什麽煩心案子?”隔壁的百戶純屬無聊,打著哈欠問他閑話。

“沒有。”陳亦只搖頭:“都如常。”

陳亦以前跟過沈蘊玉,嘴嚴得很,就算是閑聊,也不會露出半點風聲。

他們言談間,已經交過班了,陳亦與同僚分開,踩著春風,往他的家中走。

他不過是一個百戶,自然住不起內城那些昂貴的官院,所以他的住址是一處比較僻靜的院子,混著一位富貴商賈人家,一位頗有些名氣的藥娘,和一位在龍驤書院教書的先生。

院子偏僻,但也幽靜,一條街巷裏面有四戶人家,都是體面人,家中都養著健仆與私兵,將街巷院子都收拾的整整齊齊,還有幾乎人家墻角下種著各種樹木,在早春裏,煥發出嫩芽來。

清晨間,陳亦往自己家的院子走,他耳聰目明,難免聽見隔壁幾家的動靜。

商賈人家正在套車套馬,準備去開店鋪做生意,亦或者是去送貨,藥娘前些日子接診了一位富貴人家的夫人,現下正坐在熬藥,淡淡的苦澀藥味兒順著檐墻飄散,與初春的薄寒天氣混在一起,但並不難聞。

再走一走,便能聽見那位夫子早起撫琴的聲音,琴聲悠揚。

隨著陳亦邁步進巷內,這一條小巷也就跟著活起來了。

他邁入院門的時候,院內的老仆在灑掃——他們院子裏的仆人很少,何采不講究這些,有兩個人

辦事就行,陳亦則是疑心重,不愛用那麽多人,只有幾個趁手的老仆,也從不在外面買仆人回來,只用仆人生下的孩子,知根知底的用。

北典府司的人都有這個毛病,大概是因為四處探聽別人,所以總害怕自己被人探聽,錦衣衛幹多了聽內測外的活兒,便對自己家的府門嚴防死守。

老仆瞧見陳亦回來了,便低頭和陳亦行禮,道:“見過大人。”

“嗯。”陳亦道:“夫人呢?”

“夫人還在書房中,昨夜未睡。”老仆回道。

陳亦便往書房中走。

他們家的書房極大,分左右兩邊,他與何采各占一邊,案牘上都擺滿了兩人的卷宗,但是他們倆都默契的從不看對方的東西。

別人家相公夫人在廂房裏濃情蜜意,他們倆相公夫人在書房裏征戰天下,一忙起來誰都顧不上對方。

因為他們倆常忙,所以書房內還擺了一張床,忙完了連廂房都不回了,直接便在書房裏睡。

他們倆沒有孩子的時候是如此,有了孩子之後,幹脆把孩子也擺在書房裏,那孩子從小一睜眼,便是數不清的案件條例,左邊是殺.人如麻、有事兒沒事兒抓人下獄的爹,右邊是心硬如鐵,手腕強硬的娘。

他自年少起,便懂了什麽叫官場不易。

陳亦今日進書房門的時候,何采已經窩在床榻間睡著了,她最近在修律法,大奉的律法其實並不全面,時常會碰到一些漏洞,而且還有很多不太好的地方。

比如,若是殺.人的話,親族內殺.人,罪減一等,父殺子,又減一等,夫殺妻,再減一等,甚至如果再多一點其他的條件,殺一個人,可能只需要賠一點錢。

之前何采便聽聞了這麽一個案子,一個已經成婚的婦人與人偷情之後,被夫家抓到,被沉塘而死,夫家只是賠了一點錢,因為是親族,又是夫殺妻,且那女子還犯了七出之罪。

而處置這個案子的縣令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只判了賠錢了事。

在比較繁華的地方,會有一些女人為這個女子鳴不平,這男子偷腥的事情也不少,這怎麽就沒見過妻殺夫呢?

例如江南,在江南哪裏,便沒有“夫殺妻”的事,江南那頭富貴人家的姑娘寧可自己招婿,

都不嫁人。

據說,在江南那頭,紡織業盛行,又少耕田,女子反倒比男子更有優勢。

所以江南那邊的姑娘們便想不通,現下女子都能為官了,怎麽命還是這麽賤呢?

但偏偏,這些人的命就這麽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