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方舒窈腦子裏嗡嗡作響,眸底蔓出火星,像是下一瞬就要被衛司淵這惡劣的逗弄給氣炸了一般。

想發火,卻壓根不敢在衛司淵面前造次。

後槽牙被她咬了又咬,好半晌才低低出聲,隱忍道:“你、你怎可用這種事糊弄我。”

衛司淵活動了一下小腿,感覺處理得差不多了,撐起身子從地上站了起來。

算不上是糊弄。

遼疆的這個習俗早年間的確有過,只是現在國家昌盛,打獵也不再是人們求生的唯一途徑。

更別說現在越發男多女少,不少青年壯漢能討到媳婦就感天謝地了,哪還舍得讓自家媳婦幹這種重活,這個習俗自然就慢慢消失了。

習俗的事不作數,可他並沒有說和親的事不作數啊。

今日帶她來打獵,本是想探探她的真面目,卻沒想到比他原本預想的還要令人驚喜。

衛司淵走了兩步,小腿的傷後知後覺開始疼痛,令他走得有些不自在。

擡手朝她勾了勾手,嘴裏笑道:“我還犯不著用這種事來考驗你,我的女人,我喜歡就夠了,不需要任何考驗。”

方舒窈一愣,對於衛司淵這句直白卻又模棱兩可的話有些摸不著頭腦。

邁著碎步到他面前,就被他又一把攬住的肩膀,借著當人形拐杖的姿勢被攬入了懷中。

本還想再多追問些什麽,衛司淵卻直嚷嚷著腿疼要趕緊回去治療。

他分明連眉頭都沒皺一下,上馬下馬動作利落得比她這個沒事人還要敏捷,一點也不像傷重的樣子。

但方舒窈還是沒再多耽擱,同他一路騎著驚雷折返回了城中。

臨走前,衛司淵倒是又主動提及了與她的下一次見面。

就在三日後。

*

“他肯定就是那個意思了!這次你一定要抓住機會,可再不能搞砸了!”

翠柳激動的嗓音在屋中響起,眉飛色舞的模樣,好似已經得到了能夠回大梁的機會了一般。

方舒窈坐在案桌前一手撐著下巴,黛眉微蹙著思索著什麽。

冬日未去,短暫地放晴了幾日後,如今又下起了雪來。

屋子裏爐子燒得正旺,身上倒穿得稍顯輕薄了些。

滑落的雲袖露出她一截纖細皓白的手腕,雕刻出紋路的銀鐲在光照下泛起盈光,襯得她肌膚更加白皙通透。

如此算起來,父親已在獄中待了有四個月之久了。

他雖為醫者,自己的身體卻有著許多老毛病。

以往他滿不在乎總說犯不著操心,可如今他遭受著牢獄之災,又正值寒冬臘月,只怕身子骨會越發虛弱。

除夕將至,她卻無法回到自己的家中和家人團聚,但至少,不能讓父親一個人孤苦伶仃在牢中過年才是。

方舒窈想到這些,面色更沉重了幾分。

沒搭理翠柳的叮囑,轉而煩悶地反問道:“還未收到宮中的回信嗎,可是途中出了什麽岔子,不然我還是再寫一封信寄回去問問情況吧?”

翠柳一聽,忙壓低了聲音,急促道:“你在說什麽胡話,現在這種關鍵時候,寄信回大梁太過冒險了,大梁與遼疆和親一事八字還沒一撇,若是被發現了端倪,可就前功盡棄了。”

頓了一下,翠柳瞧見方舒窈越發難看的臉色,又放緩了語氣寬慰道:

“最初傳信回大梁的是娘娘身邊的親信,他做事機敏身手矯健,怎會讓信在路上出什麽岔子,想必宮中已是收到了信,只是眼下這個節骨眼上不便給你回信,你若想知曉你父親的情況,就趕緊把這事給辦妥了,待遼疆王松口應下和親一事,宮中自會信守承諾放了你父親的。”

方舒窈抿了抿唇,知道翠柳如此苦口婆心,不過是為了讓她能早日拿下遼疆王,而翠柳就能順著下聘的隊伍一並回到大梁去了。

但翠柳的話也確是事實。

已經沒有時間讓她再繼續周旋下去了,她必須要盡快將事情給辦妥。

拖得越久,父親受的苦就越多。

方舒窈重重闔眼一瞬,深吸一口氣,再度睜眼,眸底已是清明一片。

“去把上次酒會剩下的服飾拿來,若還有別的款式,也一並拿過來看看。”方舒窈正色開口,末了,又想起了什麽,補充道,“還有……問問別館內的侍女,此處是否有琴,若有便給我弄一把琴來。”

翠柳愣了愣,看著方舒窈這一副一本正經的模樣,像是已經在心裏有了一個完善的計劃。

“你這是打算……”

方舒窈微微頷首:“嗯,不能再耽擱下去了,就這麽辦吧。”

其實方舒窈心裏多少還是有數的。

她知道衛司淵邀約她的這日是什麽日子。

那天,是他的生辰日。

在這樣的日子邀她前去,並且僅有他們二人,其中寓意十足明顯。

但就算如此,方舒窈心裏也沒能完全放下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