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郁瀾怔了怔,才反應過來褚妄的意思。

但也出乎他意料的,對方用這樣的話說出來,讓他沒有想象中的那麽無措。

褚妄的目光沒有審視的意思,郁瀾擡眼看過去,反而感到一種幾不可見的溫和。

也許是因為褚妄本身就不是一個和風細雨的人,只是被困在這裏太久才變得平緩——郁瀾想,他竟然覺得,對方應該是沒有生氣的。

“褚先生。”他這次很輕地叫他,沒有用刻意的語調或者捏過的變細的嗓子,神態舉止也變回了原本的模樣。

“你都……”雖然無比社死,但比起社死郁瀾還是更在意具體的程度,因此頓了頓又說,“看到了多少啊?”

郁瀾內心的僥幸心理瘋狂作響,恨不得褚妄說一句“其實也只看到一點點而已”這種話,但潛意識又清楚得很,估計自己家底都讓人看光了。

不過褚妄好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還饒有興致地停了一下,才問:“那你想我看到多少?”

“……”郁瀾心說,果然。

他垮著一張臉,這次是沒演,是真可憐兮兮地擡頭看著褚妄:“那我希望您都沒看到行麽!”

郁瀾雖然經歷的事不少,可再怎麽樣也不到二十歲,依然有著呼之欲出的少年氣。

他明明知道褚妄估計沒那麽好說話,但也許是這段時間裏,自己跟他的相處時間是最多的,便下意識耍賴似的這麽說道。

“行啊。”結果褚妄真的這麽答應下來,還很配合地點點頭,“那你想要我從哪裏想不起來好?”

“……”郁瀾肩膀耷拉下來,“算了,你當我沒說。”

這句話剛落下,他就看見褚妄不甚明顯地勾了勾唇角。

“第一天發現能跟你說話的時候還不確定,後面漸漸發現了規律,不過一直來不及說。”褚妄笑完,說道。

郁瀾又不笨,又怎麽會不知道為什麽褚妄會找不到機會說。

畢竟之前那段時間,他給褚妄開機前跟開機後完全是兩個狀態。

至於有的時候為了裝可憐都說了什麽,他自己都不敢回憶。

……他該說褚妄很知人情世故,知道給自己留面子,還是該說他居然這麽能忍,裝作什麽事都沒有發生?

郁瀾一聲不吭地癱在沙發上,隨手拉過毯子把整張臉全遮上了。

兩秒後,毯子裏發出幾聲象征靈魂已經去了火星的哀嚎。

無所謂,反正已經沒有人設了,想怎麽樣怎麽樣吧。

他咬了咬牙,重新做了一遍心理建設,才猛地一下掀開,因為缺氧憋得紅紅的眼睛重新看向褚妄,有氣無力的:“那你為什麽……”

“要幫你?”褚妄替他答了。

郁瀾依然攤在沙發上,嗯了一聲。

褚妄的語氣沒有一點猶豫:“我怎麽可能會幫他?”

“您不覺得我……”

綠茶?演戲?心機?表裏不一?

郁瀾在心裏給自己設定了一百個帶有貶義的詞,不知道要挑哪個來形容自己。

但他也都不想挑就是了。

雖然……雖然是自己先騙的,但褚妄是怎麽能忍著這麽久裝作一無所知的!

郁瀾知道自己理虧,但還是沒忍住在某一刻冒出這一瞬的想法。

“郁瀾。”沒想到褚妄沒接他的話,反而在半空中淡淡地說了一句,“要關機了。”

郁瀾隔了一秒才反應過來褚妄什麽意思。

大概是還在心虛,他連忙“哦”了兩聲,赤著腳披著毯子咚咚咚下了地板,小跑到褚妄的身體旁邊,伸出手來,碰了碰他。

郁瀾想了想,又打開植物人虛虛合上的手,把他掌心的那兩枚桂花拿出來。

果然跟褚妄說的一樣,金秋的桂花是很香。

大概是破罐子破摔了,有了一點緩沖,他又再一次看向褚妄:“褚先生,為什麽啊?”

褚妄低下頭,看見郁瀾的手指勾住他的,綴著一點金黃色的小花。

靈魂沒有嗅覺,對方觸碰他的一點感知也微弱得幾乎不存在。

為什麽?

褚妄沉默片刻,聲音很平靜:“這不是理所當然的麽?”

出乎郁瀾意料的,剛才他自己在心裏想的那些貶義詞匯褚妄一個也沒用:“你的親生母親和哥哥對你不好,你以牙還牙不是很正常?”

“你一個人到這裏來,想過得好一點,所以為此示弱又有什麽問題?”

郁瀾哪裏想到原來褚妄都替自己把理由全部找好了,還怔了怔:“哎?”

“我的意思是,我們是一起的。”褚妄的表情沒變,好像在說一件很簡單的事情,“我之前沒告訴你不是故意隱瞞,只是沒有機會。”

“你以後還是想做什麽就做什麽,不過……”

正當郁瀾覺得這才是對的,褚妄終於要給自己提什麽要求了,結果聽見他下一秒說:“不過以後在我面前,就不用強打起精神這麽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