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再請休書

◎讓照卿予你一封放妻書◎

不消多時,陸鳶便到了松鶴院,待她見過禮,鄭氏並沒叫她入座,開門見山問:“大夫說你還須多久能調養好?”

陸鳶恭瑾回道:“說的是至少半年,但前兩個月並無起色,怕是不好說了。”

見她還算誠實,鄭氏面色稍緩,說:“照卿過了年就二十五了,放在旁人身上,早是兩個娃娃的爹了,確實不宜再等,你可有為他打算過?”

見陸鳶沉默,鄭氏直接說道:“你一心養病,沒精力想這事,我也不怪你,只我今日叫你來,是要知會你一聲,照卿已答允娶華兒做平妻,按我的意思,婚期便定在正月,婚典諸事也不須你操持,只一點,照卿身居高位,臉面最是緊要,你作為他妻子,自當維護於他,莫學那小門小戶潑辣婦人,失了體面。”

一番敲打之後,鄭氏盯著垂首恭立的陸鳶,等她的答復。

其實鄭氏心裏已有了答案,以陸鳶一貫的溫順,定會恭恭敬敬應聲是,她要的就是這句溫順的“是”。

“母親,平妻,於禮不合吧?”

陸鳶擡起頭,目光平靜,不卑不亢地說道。

鄭氏姑侄俱是一愣,誰都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

未及他們反應,陸鳶繼續說道:“兒媳明白母親的顧慮,也知該為國公爺籌謀子嗣一事,但自古嫡庶有別,尊卑有序,平妻實在不合禮度,怕有損國公爺的名聲。但兒媳染疾,不能替國公爺誕下子嗣,深感羞愧,自請休書一封,允我歸家。”

陸鳶跪下去,音色平靜無波,沖鄭氏叩拜道。

屋內一片寂靜,鄭氏姑侄面面相覷片刻,再次看向陸鳶。

鄭氏問:“你可想好了?”

陸鳶答:“兒媳這些日子一直在想此事,已是深思熟慮。”

鄭氏心內竊喜,面上卻不顯,想了想,示意鄭孟華扶陸鳶起身,和善道:“你能這樣想,也不枉照卿與你夫妻一場,算來過了年,你嫁進來便滿三年了,但結發夫妻得講求緣分,你和照卿三年無子,想來是無緣的,歸家也是個好去處。”

“母親說的是。”陸鳶柔聲說道。

鄭氏指指暖榻,示意陸鳶坐下,而後滿面慈色道:“但下堂婦的名聲總歸不好聽,你肯為照卿著想,我們自當投桃報李,這樣吧,等過了年,讓照卿予你一封放妻書,和離便罷,也算好聚好散。”

如今坊間皆知陸鳶不孕,褚家便是休了她也無可厚非,雖說和離與休妻殊途同歸,但和離,更顯得褚家仁義,便在此時仍舊顧及陸鳶名聲。

陸鳶笑了笑,領下這個人情,說道:“多謝母親。”

鄭氏善解人意道:“馬上就過年了,怎好讓你此時灰溜溜地回去,你且寬心,我與照卿說說,讓他過了上元節再辦和離的事。”

陸鳶微微點頭:“都依母親。”

鄭氏笑起來:“你是個好孩子,我們不會虧待你,定給你一筆傍身的資財,日子還長著呢,你定能再尋到一樁門當戶對的好姻緣。”

陸鳶笑了笑,沒有說話。傍身的資財,他們不給她不會要,但若給,她亦不會推拒,至於姻緣,一別天地寬,再與褚家無關了。

鄭氏達成目的,沒有多留陸鳶,交待她安心調養後便放她回了蘭頤院。

一出松鶴院,陸鳶忽覺神清氣爽,好像長途跋涉後,終於自泥沼中抽·離,那些混濁的東西再不能拉著她沉陷,她終於可以洗去一身泥濘,邁著輕快的腳步向遠方去,遠離這片泥沼。

今日陽光好,映得院中紅梅神采奕奕,陸鳶穿行其中,竟不由自主折下一枝放在鼻前嗅了嗅。

紅梅不似臘梅,香味很淡,陸鳶吸了吸鼻子,只吸入一股寒氣。

這一幕被在院中曬暖兒的王嫮瞧去,她打趣道:“嫂嫂,今日怎麽這般好興致。”

王嫮已有兩個月身孕,之前有些胎像不穩,連著臥床休息了半個月,今日才在褚暄陪同下出來透透氣,恰巧看見陸鳶折梅。她嫁進褚家一年多,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有生氣的陸鳶。

陸鳶莞爾一笑,朝她走來,寒暄著問她近來感覺如何。

王嫮答了幾句後,拉著陸鳶行至隱蔽處,壓著聲音鄭重其事地提醒:“嫂嫂,難道你就沒覺察喝的藥有問題麽?”

陸鳶一怔,看著她搖搖頭。

“我的傻嫂嫂,你怎麽不想想,怎會喝了一個多月的藥一點起色都沒有,你身邊就一個青棠伺候,顧得了這頭顧不了那頭,別人要想在你的藥裏動手腳還不是輕而易舉?而且你可知你不孕的事怎麽傳出去的?我聽說,外頭茶樓酒肆都在談論這事,你想想,那林大夫是個知輕重的,怎會亂說,若無人在背後推波助瀾,這事哪能鬧的滿城風雨?”

雖未明說,但言辭之間指向何人卻是明明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