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他在圖謀 ◇

◎像盯著獵物卻潛伏蓄勢的猛獸◎

“國公爺, 如此不妥。”陸鳶正色說道。

褚昉怔了下,以為自己漏掉了什麽,忖了片刻毫無頭緒, 遂問:“哪裏不妥?”

“國公爺是褚家的主君, 家族的守護者,你若分出去,豈不是撤了褚家的主心骨?”

陸鳶很清楚褚昉對於褚家來說有多重要。

其實拋開夫妻這層復雜的關系不談,拋開迥異有別的家世背景不談,她和褚昉所處的位置很像。

都是被寄予厚望的守護者。

她守護的是商隊和血脈至親, 褚昉守護的是綿延百年的名望和親族。

而今世族多凋零, 難復前朝聚族而居、塢壁相望的繁盛之勢,幸存者亦多分房分支分家析產,各自維生,但褚家卻少有地仍在堅持同居共財,吉兇有須, 聚對分給, 有無共之。

可以說,褚昉以一己之力扛起了族人對鐘鳴鼎食之家的回望,讓他們覺得褚家仍是當年的北州鼎族。

而褚昉一旦分出去,無疑絕了這股擎天之力,更甚者, 會讓整個家族分崩離析,像眾多沒落的世族一樣,分房分支分家析產, 最後淹沒在大周萬萬千千個編戶齊民、五口之家內。

褚昉有一瞬訝然, 她竟然明白他的處境, 連他自己的母親都只顧著自身宗婦的身份能否保全、手中權力能否維持的時候, 他的妻竟能透過這種種光鮮、種種權力看到他背負著的責任。

褚昉目中掠過一絲欣慰,也有一些悵然。若能兩全,他自不會做下這個決定,但若必須割舍些什麽,他不願舍棄陸鳶這位妻子。

“我明白自己的責任,不會棄族人不顧,分家也是為了和睦。”

陸鳶待要再說,聽褚昉道:“你是我的夫人,這些東西交與你無可厚非,不必再推拒。”

陸鳶抿抿唇,依她現在的身份,接下這些東西,執掌他的身家確實名正言順,且有了這層保障,她以後的日子會舒心許多,不必再因掌家一事與婆母和弟妹提防算計。

何況,她若是不接,褚昉會怎麽想?

他給出的態度已然很明朗,小到說話語氣,大到分家析產,都在明明白白告訴她,他想好好過日子,不是說說而已。

於她如此有利的形勢,她卻一味推拒,落在褚昉眼裏,難免會以為她不願替他掌家,不願與他好好過日子。

忖了片刻後,陸鳶接下賬冊和鑰匙,當即便翻看起來。

褚昉望向窗外春光,心頭明朗,她接下了他給的這個家,便不能輕易放下。

“國公爺,以後賬目出入我會記清楚,你若有疑問,可隨時查賬。”

褚昉明朗的心頭忽然一暗,眉心動了動,復又舒展開去,“既交給了你,自然全憑你做主。”

陸鳶笑了下,沒再說話,心緒卻有些復雜。

他有些做法越界了。

表面看去,他似是收斂了性子,適當地低下了頭顱,整個人都收起了鋒芒,變得溫和可親。

可她總隱約感覺,他在積蓄著什麽,像是要跨過一道難以逾越的鴻溝,諸般蓄力,隱忍待發。

像一頭盯著獵物卻潛伏蓄勢的猛獸,看上去平靜,卻極其危險。

他到底還在圖謀什麽?

···

城東的宅子仍在整修庭院,陸鳶去看過幾次,見院裏種了許多海棠,與陸家庭院有些相仿,房間內也施青幔為墻衣,甚至還做了吊椅,與她閨房幾乎無異。

陸鳶想這宅子畢竟已到了她名下,整修所費怎好讓褚昉負擔,遂動用私財結算了大大小小的費用。

宅子離金市很近,陸鷺偶爾也會過來察看整修進展,問陸鳶:“安國公好好的又送宅子又送田莊,安的什麽心?”

陸鳶看回妹妹:“我也正要問你,他如何知道在有些地方讓我吃虧了?”

褚昉以前從不過問家宅瑣事,婆母定也不會跟他多說什麽,他在陸家待了一段,回去便要補償她吃過的虧,必定是妹妹跟他說了什麽。

陸鷺無所謂地哼一聲,“那你就是吃虧了呀,總不能什麽好處都讓褚家占了!”

“以後在安國公面前,你長點心,別什麽話都說。”

她確實讓利了,但讓出去的利益抵不上一處田莊和一座宅院,也幸而褚昉分家之後才給她的這些東西,若讓婆母知曉,又要不依不撓生一場麻煩。

陸鷺不服氣,“為什麽不能說,他又不肯和離,還威脅你和元諾哥哥,非要把你綁在身邊,總不能讓你一輩子受委屈!”

陸鳶皺了眉,妹妹也知道了她不和離的真正緣由?

“你聽誰說的?”陸鳶正色問。

陸鳶這才察覺自己嘴快了,低下頭去,抿唇不語。

陸鳶想了下,問妹妹:“元諾也知道了?”

陸鷺自知瞞不過姐姐,怏怏點頭,辯道:“是元諾哥哥自己猜到的,我什麽也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