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竊幟之賊

“陸南梔在議員競選時的發言,對覺醒法案的推進造成了非常嚴重的影響……”

“西洲光明城要撤出花幟在覺醒法案上的資金注入。”

“北方要塞的林家,也致電了辦公室。”

落英小道。

一老一青。

崔忠誠推著輪椅,輕聲道:“花幟頂樓的電話已經被打爆了,他們要表達的內容大同小異,都是要撤出‘新世界’的合作,並且嚴重不看好法案的競爭”

“雖然您很不願意聽到這句話,但我必須要說……如今的情況對我們非常不利。”

趙西來像是睡著了,就這麽坐在輪椅上,默默聽著。

“現在來看,自由禮堂的會面是一個幌子……陸南梔瞞過了我也瞞過了您,直到她登台前,所有人都認為南灣三位備選議員的放棄競選是一種妥協。”

小崔先生道:“後撤,蓄力。這是幹凈利落的致命一擊。”

不得不說。

這一擊很漂亮。

而且……很疼!

議員競選流程之後,東洲議會的民意選舉團會給出統票結果……事實上這一次選舉的結果已經不需要統票了,只有陸南梔一人。

而留給法案支持方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一旦陸南梔上任,壓倒法案的最後一票就會誕生……

“民意選舉團的統票結果,需要一周。陸南梔正式接手議員席位,需要一周,滿打滿算,我們還有兩周的時間。”崔忠誠緩緩道:“這兩周如果能勸說她改變票型,那麽法案還能通過。”

“臨時倒戈,不算什麽。”

趙西來伸出一只手,示意崔忠誠停下推動。

兩人就站在落葉的小道之中。

老人看著一片枯葉緩緩下墜,“在過往的鬥爭中……被欺騙,被背叛,都是家常便飯,我早已經習慣。往往出現這種情況也不用緊張,因為一定有得談,無非是讓出利益的多少。只要給足了利益,那麽對方就會心甘情願地再一次歸順服從。”

“可這一次……不一樣……”

趙西來用手掌接住枯葉,笑道:“還有誰,能比我給陸南梔的更多?”

崔忠誠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我可是——”

“把花幟的未來全都給了她啊——”

趙西來的聲音逐漸變小,道:“或許是因為生命即將走到盡頭的時候,我總是在不經意間回想起過往舊事,情緒也容易變得多愁善感……我曾一直把她當做自己的女兒……也曾一直期待著她接手這份龐大產業……”

“雛鳥展翅,奮力高飛。”

“如今,她成長起來了,成為了大都的‘夫人’。”

趙西來欣慰笑道:“可在最後‘傳承’的時刻,卻出現了這档子事……”

“小崔,你說,是我待她還不夠好麽?”

“……”

崔忠誠沉默了很久。

他是個不會說謊的人。

“議員先生,您視她為己出……這所有人都能看得出來。”小崔先生緩緩道:“可她的父親是陸承。”

趙西來有些恍惚。

他緩緩合掌,那片枯葉被碾入掌心,發出清脆的,幹枯的裂聲。

“陸……承……”

趙西來垂首自嘲道:“好久好久沒有聽到這個名字了……這明明是我最好的故友,如今卻是連聽到名字都覺得陌生……”

“原來你是想提醒我,花幟本來就應該是她的啊……”

老人語氣中並沒有憤怒,只是飄蕩著輕輕的悵然。

“也對。”

趙西來笑了笑,“如果這些年她將仇恨深埋心中,那麽每一次看到我,應該就像是在看一個小偷,我偷走了陸承的家產,夢想,所有的一切。”

“花幟地底的那些仿生艙,基因實驗室,數之不清的設計文稿,那些遠大的,恢弘的,令人震撼的理念,構思,那些令花幟聞名五洲的發明,創造……都是我偷來的。”

“每一次人們為花幟震驚,為花幟驕傲,享受這一切贊譽的人,不是她的父親,而是我這麽一個竊賊。”

老人喃喃開口。

“陸承死了,籍籍無名的死去,埋在老城區的小山坡。這些年我一直假裝不知道那座墳地的所在,假裝忘記了這個老友的一切。”

“你知道,為什麽嗎?”

崔忠誠看著夢囈般喃喃自語的老人,他搖了搖頭。

“因為……對陸承這個名字而言……沒有什麽是比默默無聞的死去更好的結局了。”

老人擡起頭,松開手掌,簌簌的枯葉碎屑落下。

“妄圖顛覆世界秩序的瘋子,能夠體面的死去,留下一個清白的名聲,這已是一種奢望。”

崔忠誠皺起眉頭。

“陸南槿也回大都了,很顯然……她是來找我報仇的。”趙西來輕輕道:“其實我早就料到了會有這麽一天,只是沒想到會這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