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老師的消息

東洲,大都區。

江灘的夜色一如既往的靜謐。

穿著紅白祭祀服的女子,捧著紅薯,小口小口地吃著。

這是她這段時間以來,吃到過的最好吃的食物。

或許是因為要“消散”的緣故,最後一頓飯,往往都是最好吃的……褚靈在心底默默道。

所以,要吃得慢一些,再慢一些。

兩人在江畔散步,就這般安安靜靜地沿著江岸緩緩走著,最後褚靈尋了一張老舊卻幹凈的木質長椅,坐了下來,兩人依偎著看江水世界中的燈光,一盞一盞陸續熄滅。

千言萬語都在無聲之中。

顧慎感受到了懷中女子的輕微顫抖。

像是貓兒在抖擻毛發。

那其實是源質的流淌,溢散……

神祠山的“祈願術”抵達了極限。

褚靈的這具肉身,壽命即將燃盡。

夜晚的瀛海區有人點了煙火,遠方的長空綻放出一蓬一蓬的光火。

褚靈看著眼前的煙火。

她似乎明白了甚麽,輕聲笑了笑,喃喃道:“原來‘死’的感覺是這樣的啊……”

褚靈擡起手掌。

指尖纏繞的金線不受控制地溢散開來。

這一刻起,褚靈無法再動用占蔔術,因為她正在失去肉身,而失去肉身便意味著無法再支付窺伺命運的代價。

褚靈有些感慨。

關於“死”的感覺,鐵五說得還蠻形象,只不過他好像只說對了一半。

褚靈默默伸出那枚手掌,像是相機一般,嘗試去框柱遠方綻放煙花的夜空,這是“死亡”之前她留給自己的最後一個畫面……原來死亡真的如煙花一樣的事情。

只不過她的死,更像是把煙花兩個字拆開的景象。

如煙一般飄散。

如花一般枯萎。

這是很慢的過程……煙花散盡,她也散盡。

依偎在長椅上的兩個人,就這麽變成了一個人。

顧慎看著散落堆疊在長椅上的那身紅白祭祀服,淡淡的清香還縈繞在鼻前,而那個與自己一起南下的姑娘,已經消散在了長夜裏。

他的神色有些復雜。

顧慎伸出雙手,去捧起那件散落的祭祀服,然後從衣袍之中,鉆出了一枚小小的橘貓腦袋。

“喵嗚。”

橘貓眼裏滿是困惑。

它不明白,剛剛抱著自己的那位好聞姑娘,怎麽一下就消失了?

……

……

“顧慎!”

江灘的夜色並沒有寧靜太久。

一道熟悉的聲音從背後響起,顧慎抱著橘貓,回頭看去。

老熟人。

“大年?”

他看著戴著摩托頭盔,因為頭重腳輕,所以走起路來有些失衡的男人,忍俊不禁。

闊別多日,胡大年還是當初的模樣。

只是當他用力拔下頭盔的時候,顧慎知道自己錯了。

胡大年蓄了一頭飄逸的長發,但配上一套緊身的棕色摩托車手服,有些像是……

顧慎正在思考形容詞。

胡大年意氣風發地朗聲笑道,“大聲告訴我,我現在像不像一只雄姿英發的獅子!”

“不,更像是一只發情期的狗熊。”

顧慎嘆了口氣。

他站起身子,與胡大年象征性地擁抱了一下。

久別重逢。

大年還是那個大年。

“總部那邊說有事情要找你……但你的‘精神鏈接’對外關閉了。”

胡大年撓了撓頭,道:“夫人和小崔先生提供了你的定位,我尋思著找你也不是難事啊,於是就出發了……不是,這大晚上的,你擱這一個人看月亮呢?”

顧慎苦笑了一聲。

顯然夫人和小崔先生,是知道自己與褚靈正在南下密遊。

所以他們沒有來打擾自己。

只不過……胡大年這個憨貨,就不知道這個消息了。

“誒等等,有古怪啊。”

胡大年瞥了眼長椅,看到了一套女子裙服,然後神情古怪地望向顧慎,“你不會……”

“唉……”

顧慎悠悠嘆了口氣一聲。

真頭疼啊。

這身衣服,要解釋起來,可麻煩了……

他伸了伸手,示意胡大年湊近一些,然後彈指叩出一縷熾火,撞入胡大年的眉心之中。

比起解釋。

顧慎選擇直接用熾火抹去胡大年腦海裏這段“糟糕”的記憶。

幹脆利落,而且高效。

剛剛見面,還沒來得及寒暄,就把人撂倒了,顧慎心底有一些歉意。

不過……並不深。

畢竟,這樣對胡大年也不是第一次了。

“大年兄,你還是好好睡一覺吧。”

……

……

花幟大廈。

顧慎推開頂樓會議室的門,如他所料,這裏正在進行著一場小型的緊急會議,自己的幾位熟人全都在場,陸南梔,崔忠誠,還有南灣的議員陳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