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聖誕節之後, 很快便迎來了元旦。

在假期第一天,林奢譯計劃要趕早一班去H市的汽車。他臨出門時,天色尚陰沉, 正是日出前最為晦暗的時候。整個幼兒園空空蕩,早已只剩下他一人,現今便連園前的馬路上也鮮少有來往的車輛, 不見任何的人影了。

幼兒園距離車站不算遠,林奢譯掃了輛共享單車, 騎去車站。

但當他趕到時,卻發現裏面到處擠滿了人, 更有淩晨兩三點就趕來候車的, 買到車票後, 人蜷縮在墻邊上休息, 大包小包的行李也堆了一溜。

林奢譯只背了個簡單的行李包, 在人群中穿行還算順暢。

售票廳裏, 各個售票口的隊伍都打起了彎,他離近了看滾動屏上的發車班次, 再走遠了, 去到隊伍的末尾端排隊。

【你好,請問是祝沁瀾的家屬嗎?】

相對於久等不耐的其他人,林奢譯排在隊伍裏,很是安靜。

他既沒有聽歌,也沒有玩手機,只是偶爾會掏出手機來,看一看時間。他隨著人群一點點的前進, 終於輪到他時,他才低聲道:“要一張去H市的票。”

售票員敲著電腦, 問:“市東的、還是市西?”

林家位於H市的東舊城區。

當年林奢譯也是從市東舊站出發,來得S市。

但他說:“市西的。”

【我是H市第二女子監獄,負責看押祝沁瀾的獄警。】

如果可以,林奢譯希望這輩子都不要再和他媽媽扯上聯系。

但他作為祝沁瀾的唯一監護人,獄警的電話打給了他,他接了。短短的兩句話,幾句交流,便把他枉費心思粉飾的平靜打碎了,拉進了赤/裸殘酷的現實之中。

車票上,發車時間是早六點半。

從S市回H市,需要五個小時的車程。

林奢譯一邊朝外走,一邊默默算了下,再加上從H市西車站,去往第二女子監獄的車程,他大概要下午兩三點鐘才能趕到。

十分鐘會面,離開。

他需要在H市住一晚,一來一回總共要耗費兩天的時間。而這兩天時間,他原本至少能見施妤一次的。

從售票大廳出來時,天色不過蒙蒙亮。一系紅光從天邊緩緩蕩開,隨之漸次泛起了亮白色的光芒。今天的隆冬清晨,和以往的並沒有什麽不同。

但林奢譯不由駐足,多看了一眼。

他此時終於找到了個理由。

避開熙攘人群,他單拍了張還算好看,清早升太陽的照片,發給施妤:我出發了。

雖然林奢譯知道,這個點,估計施妤還沒起。

但他往旁邊角落站了站,拿著手機,還是專心地等了幾分鐘回復。

自從上次吃飯之後,施妤工作忙,兩人一直沒機會再見面。他想和施妤聊會兒天,即使是普通的問候也好。手指上滑,再看一遍他這幾天和施妤的消息往來,也不過是簡單的對話,幾句就散。

除卻了知遙,他和施妤能交流的話題寥寥無幾。

隨著天色大亮,車站中來往的人也明顯多了起來。各種嘈雜聲混成一團,身旁傳來了行李箱翻到,和男人咒罵的聲音,林奢譯沒過多注意。

他最後看了眼時間,準備去趕車了。

但他沒走幾步,又敏銳地聽見了小朋友的慘哭聲。

自從他當了幼兒園的老師之後,便對這類聲音異常的敏.感。院長要求老師照看孩子時,要十二萬分的上心,不能有丁點差池。另一方面,如果班裏有一個小朋友開哭,很快,這哭聲會傳染的其他小朋友也哭,必須在第一時間就哄住。

林奢譯頓了頓,他垂眸看向那男人手邊的孩子。約莫三歲的孩子,哭沒幾聲,就哭得滿眼的淚。小朋友都像是水做的,大顆大顆的淚珠,說來就來,哭起來也顯得非常可憐。

但男人權當沒聽見,他後面背著個巨大的行李包,艱難地彎腰,正要扶行李箱。

林奢譯抿了抿唇,上前幫男人把行李箱扶起來了。

男人驚訝:“啊,謝謝!”

林奢譯說:“沒事。”

他還幫男人把他後背上的大包卸了下來,堆在了行李箱上。

男人氣喘籲籲地,松口氣,再道歉的語氣更真誠了些。但他謝完林奢譯,眉頭一皺,語氣不耐地吼道:“祖宗,能不能別哭了?”

小孩伸著手喊“爸爸”,要他抱。

男人罵咧咧地把孩子抱起來,輕拍了他屁股一巴掌:“你要不哭,讓我叫你爸爸我都認了!”

小孩不聽,哭著還喊:“要媽媽,想媽媽。”

男人重重嘆口氣,有點不好意思,跟林奢譯解釋:“我說再等幾天,這孩子偏不聽,非要鬧著見媽媽。我這不帶他去找麽。”他話及此,怒從心頭起,又拍了小孩屁股一下,“祖宗,讓我消停會行不行?我一個人帶著你出遠門,我太不容易了!”

林奢譯笑了笑,主動幫男人提起了行李,道:“你要做哪班車,我送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