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魏清越住在一棟很大的別墅……

魏清越住在一棟很大的別墅裏。

門口站著一臉嚴肅的保安,閑人勿進,但小區入住率比較低,一是位置稍微偏遠了,二是價格不菲。東邊臨河,有人喜歡在沿岸一坐半天釣魚,坐地鐵淩晨就過來搶位置。結果,有一年,早起的釣魚人士在河裏發現了女屍,泡到變形,可把大家惡心壞了,人一下少很多。

魏清越家裏那棟房子,恰巧在東邊,一推窗,就能瞧見葳蕤的植被瘋狂張揚著一叢叢綠,生命力旺盛到可怕。鬧出女屍案時,人心惶惶,那年魏清越上初一,一個人住別墅裏,不知道什麽叫害怕。

開學的第三周,要放中秋假。

魏清越叫來鐘點工阿姨,打掃房間,他一個人過中秋。

可魏振東打來電話,讓他過來吃頓飯。

魏清越面無表情在電話裏答應下來。

其實,那天還沒到中秋,魏振東是提前叫的他。

到另外一個城區,打車要二十分鐘。

後媽是個年輕漂亮的女人,二十八歲,跟了魏振東十年,是他第幾個女人魏清越不太清楚,但勉強算目前的歸宿。畢竟,他們有個兒子,八歲,吃的滾圓,脾氣極臭,成績極差,三天兩頭被老師找,一年在私立小學幾萬塊,錢砸的不少,只可惜魏振東最後生了個蠢貨。

魏清越實在不想對一個小朋友這麽惡毒,但當門一開,那個小胖子趾高氣揚地質問他來他家是要飯的嗎時,強烈的羞恥感,對一個驕傲的少年來說宛如刮骨。

他簡直想踢飛這個死小孩。

後媽有種很節省的熱情,喊他“清越”,並輕描淡寫地責備了小胖子兩句。

“我什麽都知道,你來要錢的,你就是個要飯的,爸爸不給你錢你就只能當乞丐了。”小胖子不忘躥上沙發,惡狠狠地對他豎中指。

這種壞毛病,都不知道哪兒學來的。

魏清越冷冷看他一眼。

這個時候,魏振東的車緩緩駛進院子,後媽連忙喊了聲“寶貝”,一個眼神過來,小胖子迅速彈開,飛奔門口,大叫“爸爸”。

魏清越不得不起身,他走出來,站在階上,看眼前女人的笑,孩子的笑,遞過來的公文包,被風吹動的裙角,以及男人一把抱起的動作,所有的聲音、表情、甚至是花園那邊飄來的清淡香氣,都好似一道屏障,徹底隔開了他和另一個世界。

這種感覺,已經不是孤獨或者寂寞,更像一種漠然,男生就這麽毫無感情地看著發生的一切,在魏振東走過來時,喊了聲“爸”。

魏振東身材修長,保養的極佳,一身恰到好處的肌肉,打起他來,不費吹灰之力。

他總有一天會老去,男生很冷酷地想到。

魏清越和幾個人吃了一頓貌合神離的飯,飯桌上,魏振東問了他幾句學習情況,剛過去的物理小測,魏清越第一名。

這個第一名,對於魏振東來說,唯一意義是生意酒局上別人偶爾提及可以收獲幾句客套贊美。無論他有多厭棄魏清越,但可恨的是,魏清越太像他媽媽,智商高,學習是手到擒來的事。

而小胖子的不爭氣,讓第一名這種事都變成刺,紮在心頭。

“我聽說,你們開學典禮上學校讓你發言,你在那胡言亂語,讓領導和老師下不來台,有這回事嗎?”魏振東慢條斯理開口。

他很愛幹凈,也很講究,皮鞋一年四季鋥亮不染塵埃般,所有的正裝熨帖得不帶一分痕紋,魏振東的人設就是事業有成的精英中年男人。

魏清越不知道別人了解這個男人幾分虛偽,他知道所有。

越是平靜的開場白,越是暗示著後續的狂風驟雨。

他手裏的筷子頓了頓,回答魏振東:“稿子太長了,同學們已經曬很久,我不想被人私下裏罵。”

“看來,你覺得自己很有理。”

魏清越沒說話。

“要不是你老子有本事,人家看我幾分薄面,你覺得你能這麽囂張?”魏振東冷笑看他,目光迎面而下,像一根根毒針刺進毛孔中,魏清越這才明白今天是鴻門宴,魏振東找個機會發難,有意思嗎?跟親兒子一定要做仇人?魏清越已經不想去理解這件事,他只知道此刻不能頂嘴,他必須隱忍,克制,他還花著魏振東的錢,住著魏振東的房子。

僅僅是思考了幾秒,魏振東已經把他不說話當作沉默的示威,他拿起酒杯,魏清越便被潑了一臉的紅酒。

“說話,老子問你話,你不說話是個什麽態度?”魏振東忽然厲色滿臉。

魏清越胸膛微微起伏,任由酒液順著臉往脖子中蜿蜒淌去,顏色發紅,和血很像。

旁邊,後媽和小胖子很安靜地看著這對父子劍拔弩張,小胖子很有眼色,魏振東訓魏清越時,他嘴巴閉很緊,狡黠的小眼睛滴溜溜的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