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一籮筐的冷風,往身上傾……

一籮筐的冷風, 往身上傾倒,天氣巨寒,但這是年關裏頭, 放眼望去, 滿滿的人潮,滿滿的車流,在風裏站著的這一刻, 江渡卻反而覺得異常沉靜。

魏清越轉頭看了她一眼, 兩人隔著半米的距離,只這麽一眼, 落在的是心巢上, 江渡這才想起似乎應該說點什麽,她張張嘴, 男生已經先開口:

“你還是那麽愛多管閑事。”

江渡一下萎到地上,她低頭,腳尖一下下踢著並不存在的小石頭。

“走吧,我送你坐公交。”魏清越把圍巾纏的緊一些, 左右張望兩眼,好像在判斷方向。

兩人往站台方向走,江渡戴著頂舊絨線帽, 起靜電,頭發一根根黏在臉上, 她很想告訴魏清越自己會坐公交,但沒說,而是靜靜跟在他後面走,好像他就是個路標。

魏清越轉身笑了聲,若即若離的表情, 他說:“你跟我後頭,跟俘虜似的。”

俘虜?江渡在聽到這個詞語時,一顆心,瞬間就莫名其妙被淹沒在這個詞語裏頭了,我是你的俘虜呢,魏清越,她覺得心頭灰灰的,又濃濃的,幾乎想大哭一場,她想,我那麽擔心你,真的害怕你爸爸又打你,你怎麽還這麽沒心沒肺地跟我開玩笑呢?

想到這,眼睛都像被心情腐蝕了,江渡嘴唇抖了幾下,什麽都沒說出口。

“有硬幣嗎?”魏清越看她不說話,又問了一句。

江渡終於擡眼:“有,我有一堆硬幣,你要坐車用?”以為魏清越沒有零錢,她摘掉手套,往羽絨服口袋裏掏。

魏清越笑笑:“那天聖誕節,你怎麽不挑個東西,我都準備好給你付錢了。”

江渡的動作緩緩一停,她勉強說:“我解釋過了,不喜歡過聖誕節。”

“是嗎?我把這個事忘了,”他擺擺手,“我不需要硬幣,你別掏了,我就是問問你有沒有零錢坐車。”

江渡只好把硬幣又放回去。

這麽走到站台,魏清越突然說:“剛才,你沒必要替我解圍的。”他聲音低沉沉的,像冬天的雲,“魏振東認定一件事,是不看理由的。”

江渡胸口堵的厲害:“我不明白。”

“你不明白什麽?”

“不明白沒有理由也要打人,你……”江渡遲疑著,“能去跟你爺爺奶奶,或者外公外婆嗎?”

“我的監護人是魏振東,他不喜歡我,其他人也未必有多喜歡我,我懶得麻煩別人。”魏清越重重吐出團團白色霧氣,手插在兜裏,頭發淩亂地從眉毛上飛過。

“今天,我本來是拒絕了張曉薔的,這種熱鬧,我一般不湊。但魏振東要帶我去參加一個飯局,我不想去,所以來這邊了,”魏清越嘴角一扯,自嘲地笑,“鬼知道還能在街上碰見他,他一定恨不得拿皮帶抽死我。”

魏振東不是沒用過皮帶,打他時,順手撈到什麽是什麽。

說到這些,魏清越語氣輕描淡寫就像在跟她聊別人的閑事。江渡真想說,要不,你去我們家吧。等意識到自己居然有這麽離譜卻真實的想法,被自己驚了下。

可是,這種事多難堪啊,魏清越就這麽隨隨便便跟她說了。也許,僅僅是因為她已經看見過他狼狽的一幕,某種程度上,可以共享這個秘密。

江渡喉嚨發苦,她斟酌著說:“那,等你考上大學離他遠遠的,以後工作了就能徹底擺脫你爸爸了。”

“我媽昨天剛走,”魏清越卻露出個笑臉,很輕松的樣子,“我大概快三年沒見過她了。”

聽他這麽說,江渡也跟著高興起來:“你一定很想你媽媽吧,這下終於見著了。”

“不想。”魏清越語調幹脆,“她來我高興,是因為我有機會當面和她談出國的事,有些事前期可能需要她幫忙,你很吃驚是不是?”他挑挑眉毛,“我連自己的親媽都不想,只是有事相求,就這麽簡單的關系。”

……

江渡神色一點點僵掉,她含混不清地搖了搖頭,都不知道自己這個動作是想傳達什麽意思。

魏清越卻忽然沖她微微一笑:“你對我很好,比我父母對我都熱心。”

啊?江渡五官都因為他這句話而靜止了,呼吸是用哪個器官來著?

“別這麽看著我,一個人對別人好,可能是親情友情,或者愛情,”魏清越說到愛情這個詞,表情微妙一瞬,是看起來很嫌棄的樣子,“也可能是天生熱心,你是這種人吧,江渡?”

被他說的,都很不好意思了,江渡摸摸圍巾,輕聲說:“我也沒那麽熱心。”

“利民巷那件事,當時,我覺得你很蠢,自不量力,一個女孩子怎麽那麽愛多管閑事,說真的,你給我留的印象非常糟糕。”魏清越像打開了話匣子,咽著冷風,不說走,也不問她坐幾路車,就在那不斷哈著白汽跟她講話。

她要坐的那輛公交,最前方,閃爍著綠色的標志,緩緩靠站停了,江渡只是盯著看卻沒動,其實很冷,臉被風吹的發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