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對沈燼來說,他只是回應麻/醉醫生的詢問並在手術台上躺下幾秒,意識便重新渾渾噩噩地恢復了過來。

手術過程長達兩個多小時,對他來說卻跟眨了個眼差不多。

術前他還跟顧嶼開玩笑說允許你在手術室外打遊戲呢,再見到對方時,他卻模糊地感覺到顧嶼臉上沒什麽血色,有種排位連輸20把還一直拿敗方MVP的絕望。

他想朝顧嶼伸手,卻動不了。

醫生似乎在跟周圍的人說著什麽,他竭力呼吸著想休息片刻,很快便發覺自己回到了病房。

房裏有三個床位,左床沒人,右床剛出院,整個房間都應該是安靜的,但無數雜音卻通過聽覺神經倒灌進他昏昏沉沉的腦海,直到最後,他聽見自己的聲音有種陌生的軟弱,不僅一直在叫顧嶼的名字,還帶著哭腔說很難受,也很害怕。

alpha趕緊摸了摸他額頭輕聲安慰著他,又怕他重新失去意識,影響麻/藥的術後作用判斷,所以一直強迫他不要睡。

那只手帶著熟悉的溫柔觸感,卻難得掌心冰涼。

沈燼幾乎沒力氣撐起自己的眼皮,他如同墜入沼澤,渾身衣服都吸了水一般,重得手都擡不起來,可顧嶼卻不肯讓他休息,一直逼他說話。

無數委屈湧上他心頭,他只能抽噎著試圖轉身,含糊控訴眼前的alpha是壞人,對他一點也不好。

對方似乎愣了片刻,抿緊的嘴唇像下一秒就要崩塌的防線。

“我艹。”秦逐的聲音響起來,“你可別跟著哭啊,沈燼說的是我們那兒的方言他不是那個意思只不過發音跟普通話有點像。”

這下顧嶼大概真要氣哭了:“……我好像也是本地人吧?”

“哎喲挺聰明,這都糊弄不了你。”秦逐彎腰朝向沈燼,“六級了沒甜味椰奶泡芙?野區我都吃了啊——”

看沈燼一下著急得抓住顧嶼袖子,秦逐得寸進尺:“還睡嗎?還睡把你BUFF也偷了。”

說著他問顧嶼:“學會了嗎?”

“欺負學長……”小白眼狼alpha卻很是傷心,“以後婚禮不讓坐貴賓席了。”

“我TM坐你倆頭上。”秦逐又誆了沈燼兩句,問,“要不要我們幾個先出去,你自己跟他待一會兒?”

為這個手術,江瀾陶宴同樣來了,幾個人在青雲山時早已認識,也都贊同秦逐的話。

“去買點喝的,順便把午飯解決了。”江瀾說,“我請客。小嶼想吃什麽?我們給你帶回來。”

因為沒得到回應,他怪自己魯莽:“也是,你估計都沒心情吃飯,我們隨便打包兩個菜,你能吃下多少算多少。”

旁邊陶宴一句“我看未必”還沒出口,顧小少爺便對哥哥們提出要求:“……糖醋排骨多醋少鹽不加白芝麻,燒椒土豆九分軟多辣不放花椒撒18顆蔥花,再加個花旗參燉雞湯,要天然高山烏雞的。”

“……你看我像不像烏雞?”要不是看他可憐,江瀾那一腳可能會真踹上去,“知道了知道了,你好好待著等我們。”

幾個人交換完眼神很快離開病房,留下顧嶼單獨陪著沈燼。

他掩著對方額頭捋了捋,視野所及只有對方蒼白的臉色和身上寥寥兩根管子。

上一次見到這樣的場景,還是姆爸離世之前的事了。

他還以為自己早就習慣了,可這種“習慣”似乎只是自欺欺人,他不過是咬著最後一絲倨傲不放,免得被誰看出來他其實很軟弱,也根本沒有任何信心反抗生老病死。

當年姆爸告訴他自己想放棄繼續治療時,他也只是坐在床邊一動不動,良久才點點頭,像平時那樣乖巧聽話地嗯了一聲。

C市的初春總是陰雨綿綿,窗外飄著多少年都停不下的雨絲,時至今日他仍坐在這樣的床邊,和似醒非醒的沈燼說話。

“我是不是真的對學長一點也不好……?”他的手指攪著沈燼發白的指尖,認真說著一個不可能的假設,“要是能重來一次,學長不要再選我了,好不好?”

他想,要不是喜歡上他,沈燼大概早就可以談上一段身心健康的戀愛,絕不會經歷那麽多傷心難過,更別提受這種罪了。

“唔……”但沈燼卻睜著朦朧睡眼看他,說,“可是我想吃你做的冰淇淋泡芙……”

顧嶼抿抿嘴,氣沈燼就這點兒出息:“不跟我在一起又不是不可以做給你吃。”

早在他倆還是死對頭的時候,他不就已經眼巴巴做好各式各樣的小甜品等沈燼上門來吃嗎?

“嗯……真的嗎?”對方揉揉眼睛,看來的確經過了縝密的思考,“那等我結婚了,你也可以做好送到我家裏嗎?”

他非常關心自己和冰淇淋泡芙的未來,顧嶼也不反駁:“好。只要你老公不反對,我隨時都可以來。”

沈燼又艱難地想了半天,終是搖頭:“我老公太喜歡吃醋了,連玩具小熊都差點在他手裏變成一坨棉花,可嚇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