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惡意【修改】◎

夜幕降臨,我威風凜凜的小狗盤腿在我面前,低低垂下腦袋任我檢查他的傷口。

甚爾恢復能力不錯,清晨留下的傷口經過醫務隊處理,現在已經結上了一層薄薄的血痂。當我以蘸著藥膏的手指輕點甚爾的額角時,他便通過細碎的額發,用那雙冷綠色的眼眸專注地望著我:

“我說過,等我養好傷我就要狠狠揍扇一頓,本來以為今天就能實現。但為什麽突然換人了?”

“你不是討厭扇麽?”

一旦提到“扇”,甚爾便好像重新回到了賽台,會從喉嚨裏擠出冷酷的低吼。

“真辛苦……那小子差點把嘴貼上你的耳垂吧。”

果然,先前甚爾看見扇時流露出的不快並非我的幻覺。

原來他還記得之前說的話。

少年那孩子氣的發言讓我忍不住笑著眯起了眼睛。我用雙手捧住他的英俊的臉龐,然後以額頭親昵地同他相貼,發動“未盡之言”解釋道:

“但我更喜歡甚爾。”

“你是我最寶貴的小狗。因為你說了要贏,我就想做點什麽幫你實現這個目標。”

況且我也沒有甚爾想象的那麽辛苦。盡管討厭扇,但一想到和父親相似的扇會為我放低身段,企圖做些蠢事吸引我注意時,心底又會湧上層莫名的快|意——

看啊,就像母親嘴裏那些外表清純,內裏惡毒的輕浮婊|子,我如此輕松就獲得了她苦苦追尋的東西。

毫無意義的虛榮占據了我的腦海,驅使我在扇面前做出更多“討人喜歡”的舉動,最終繪出大家想看到的親人間其樂融融的畫面。

然後等話劇落幕,我一人收拾現實殘局。那時能收獲的只有無力的悲哀以及被燃盡的空虛。

所以我一點也不想提到和“扇”有關的話題,只是貼著甚爾,專注地訴說心底的想法:

“當然能晉級最重要的是你的努力,我只是盡可能讓結果更公正一點罷了。你表現得真的很出色……”

甚爾輕輕笑了一聲。當我用拇指摩挲他下頜骨漂亮的曲線時,他便以雙手撐在身體兩側,順勢前傾身體,方便我手上的動作。

然後少年壓低聲音,溫順地同我請求:

“是麽?那給我點獎勵吧。”

對小狗的要求,我一向很大方:“你想要什麽?食物、衣服還是錢?”

“讓我抱你。”

甚爾突然的發言驚雷般劈中我的腦袋。

我僵在了原地,內心想法千回百轉——

什麽意思?為什麽會有這種想法?真可惡,他偷看我藏進我櫃子裏的書了麽?

拋下之前寬容大度的假象,我認真地審視這只壞小狗。

見我一時消化不良,甚爾眼底笑意反倒更深。

他耐著性子慢條斯理地同我解釋:

“就像你之前抱我那樣,讓我也抱抱你吧。”

跟金錢和咒具相比,這個要求顯得如此微不足道。經過和男人們的相處,我對異性的抵觸稍有減弱。如果後面真要習慣丈夫的親近,倒不如先接受小狗的擁抱。

我沉默地看著甚爾,像是被他那雙漂亮的綠眼睛所誘惑了那般,應許了他的靠近:

“可以。”

少年強壯的手臂虛虛環繞我的身體,他的影子、他帶著熱度的氣味完全籠罩住了我,如此密不可分,像是無法抗拒的束縛又像親昵無比的保護。而曾在白日緊握匕首撕開咒力的手掌,如今溫柔地撫摸我的後背——

賽場上甚爾同人對決的畫面不停在我腦中閃現。可比起對暴力的恐懼,我心底湧現出更多的是奇異的渴望,仿佛沐浴時溫熱的流水正緩緩從小腹淌過。

少年用鼻尖蹭過我的耳垂,如是感嘆:“我喜歡你的擁抱。”,然後他將臉頰埋上我的脖頸,深深地呼吸。我的胸脯依偎著他結實的胸膛,心跳聲交織一片。

我們誰都沒有說話。

他或許在等待,而我則是混亂——

好熱。

明明甚爾只是把我對他做的照樣還給我罷了,可感覺卻截然不同。

那夜,擁抱結束後我沒有多加逗留,丟下一句“你養傷要緊”的關心,便從甚爾那裏逃走了。

之後我獨自在漆黑的夜晚中漫步,卻不急著回到有直哉沉睡臥室。

禪院的夜晚並不寧靜,不少人在白日裏口口聲聲強調恪守禮教,但夜裏卻同我一樣在外追尋快樂,任由壓抑的感情在黑暗裏膨脹、爆發。

我時常在僻靜的小路上撞見他人糾纏的醜態。

最開始,我只知道那是叫人恐懼、惡心的可恥之事,會擰著眉毛匆匆離開現場。

但當我收到母親的圖冊,親身體驗過快樂後,我的看法也隨之發生了改變。

如今我藏身於漆黑的陰影內,忍不住駐足觀察他們的動作——

女人被男人緊緊地摟在懷裏。

她好似承受著莫大的痛苦,粉雪似的脖頸無力地向後仰著,但唇角溢出的卻如啼鳴的夜鶯般婉轉。那聲音同男子粗重的鼻息混合在一起,叫我的耳根跟著發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