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醋意

◎新仇舊恨,隔空廝殺。◎

嶽靳成站在這, 像風暴的中心。

風吹珠簾窸窣輕響,這是分散他注意力,勉強還能維持理智的最後規勸者。

“大哥。”嶽明芯汗毛直立, 神色驚惶。

她懊悔,怎麽如此大意,跟這個死不開竅的說這麽久廢話真是作死。

嶽靳成目光擡高,如利箭直發。

嶽少恒面頰緊繃, 不退分毫。

一個怨氣難消, 一個忍無可忍。

隔空廝殺, 新仇舊恨。

周小筠煞費苦心,好不容易讓嶽靳成於佛堂沉澱安定的禪意, 在嶽少恒一聲又一聲的親昵“佳希”裏,頃刻被催成沸騰戾氣。

“爸爸!”——嶽嘉一清脆稚嫩地叫喊忽然響起, 打破此刻僵局。

嶽靳成的暴戾瞬間刹了車, 投向門邊的眼神如無邊溫柔的深海。

嶽嘉一小小一只, 倚靠門欄,手心握著一個大鴨梨。

“爸爸,媽媽在樹上摘梨子,她下不來了, 你可不可以幫幫她呀?”

嶽靳成展平眉心, 情緒松緩,“好, 你帶爸爸去。”

嶽嘉一熱情伸出雙臂,蹦蹦跳跳索要抱抱。

嶽靳成不由快步, 將兒子掂入臂彎。

柔軟的小身體相親, 淡淡的果香洗發水味, 撫慰世間一切一切。

嶽靳成抱著他, 走出會客廳。

嶽嘉一趴在肩頭,萌萌地擺手,“三伯伯,明芯小姑姑,拜拜喲!”

童言無忌,自然而然地將局面掰回正軌。

嶽明芯長舒一口氣,對嶽少恒輕聲道,“你看,佳希姐把嘉一教育得真好,他這麽小,都明白和風細雨萬事興這個道理。”

室外,微風迎面吹,嶽嘉一朝右邊扭轉身體,“媽媽。”

掩在朱紅立柱後的付佳希再也藏不住了,站出來,叉腰無語,“不是讓你送梨給爸爸嗎,怎麽變成我在樹上下不來了??”

嶽嘉一撓撓鼻尖,“報一絲媽媽,我剛剛變身了,變成了一條魚。”

“什麽?”

“只有七秒記憶啦!”

“……”

付佳希驚呆,豎起大拇指。

嶽靳成朗聲大笑,整個人徹底柔和下來。

嶽嘉一的雙腿擺呀擺,“梨子好大,我吃不完,爸爸幫我吃一半。”

付佳希下意識地說:“你爸從來不吃梨。”

嶽靳成的目光動了動,她還記得。

“那媽媽一起吃,一個梨子分三份,這樣就吃得完啦。”嶽聰明說。

付佳希笑著打趣,“分梨。你想跟誰分離呀?”

不容孩童思考,翠冠梨忽然被奪了去。

嶽靳成伸手之快,能跟風速媲美。

他咬下一口,清脆濺汁,然後面無表情地說:“我吃。”

壽宴開。

隆重,興旺,華美,孝順。

所有完美詞匯,都能在今日具象化。

嶽氏大族,人丁興旺,挨個獻上壽禮,琳瑯滿目。又有小輩討巧,請來現場樂隊,一出出精心排演的黃梅戲,中西結合,好不熱鬧。

周小筠笑呵的嘴就沒合攏過,水墨綠的定制旗袍加身,雍容貴氣,頸間一串碧色翡翠價值不菲。

紅包索性用大竹筐裝,周小筠笑眯眯的,一把一把的,大大方方贈於晚輩。

晚上則是更大的陣仗,絢爛煙火炸裂升空,輕悅的薩克斯奏響。蛋糕被餐車推出來,一個又一個,眼花繚亂。

付佳希在裏屋,自己躲著待著,理性上,不想摻和別人家的事。

周小筠一派喜色,可這喜事與孝順,多半也是看在所謂的化災解難的風水上。老暮的身體如風中殘燭,荒野蒼老的靈魂,還要被強行塗抹溫情的色澤。

付佳希望向老人,很是心疼。

晚九點,賓客終於散盡。

付佳希跟別人一樣,客套道別打招呼,然後走人。

帶嶽嘉一剛到車裏,周小筠的電話便打了過來。歡悅又略帶疲憊的聲音,“快來來來,陪我吹蠟燭,我還沒許願的呢!”

歡笑喜劇總算演完,這時候才算是周小筠的真正生日。

李叔端出小蛋糕,上邊還立著一只粉色漂亮芭比。

這是付佳希帶著嶽嘉一在家親手搗鼓的。

小嘉一說:“不管幾歲,女孩紙都會喜歡粉色娃娃的。”

哎呦呦!周小筠笑得皺紋都像開了花。

嶽靳成的禮物,是一枚玉石手柄的繡扇,精巧,實用。是他半年前就有心關注,特意飛了一趟倫敦,在佳士得舉槌競得。

自我本心,一念向善。

和周小筠吃齋信佛的心性很適配。

“來來來,佳希試試,好不好扇,風大不大。”周小筠笑眯眯地示意。

嶽靳成把扇子遞給她,付佳希接過搖了搖,正經答,“是金錢的味道。”

周小筠開懷大笑。

嶽靳成低咳兩聲,“我真的很用心地去找的。”

付佳希湊攏了些,也小聲說,“當然。你若不用心,肯定花不了這大價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