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她死了

花昭看到這樣一幕。

自己死了。

一張破席子卷著她的屍體,丟在城外的亂葬崗上。

夜晚。

蒼穹上,暗無星辰。

呼嘯的寒風吹開席子一角,露出她的臉,滿臉是血。

淅淅瀝瀝的小雨落下。

洗刷她臉上的血跡。

天好似要壓下來般,透著令人窒息的沉重感。

小雨漸大。

一抹白點,自遠處走來。

那是一把油傘。

油傘下,露出勁瘦有力的手腕,肌膚如玉。

白袍纖塵不染,衣擺隨著步伐微微蕩漾而起。

恍然間,似九天上的謫仙臨世。

他走到她的屍體前。

輕輕擡手。

露出被油傘遮擋的臉。

眉眼如畫,烏發用白色絲絳綁著,松散垂落而下。

他一瞬不瞬地看著正前方的屍體。

他往前走,將手中的傘移到屍體的正上方。

也不知是過了多久。

油傘掉落在地。

他彎下腰身,寬大衣袖沾染上亂葬崗穢物,破席子下的屍體被抱起。

寒風起。

油傘被吹跑了。

白色衣擺上,濺上泥垢。

花昭看到自己的屍體,被人洗的幹幹凈凈,換上漂亮的新衣裳,長發也被人盤成一個漂亮的發髻,上面斜插著一支碧玉流蘇發簪。

配套的碧玉耳珰,臉上也塗抹上胭脂水粉,看不出原來的浮腫和狼狽。

她被人擡進棺材裏。

就似睡著般,雙手放於腹部上,纖細的皓腕處,是纏枝銀手鐲。

棺材旁。

是他。

他望著她。

幽深的瞳仁裏,閃爍著令人難懂的暗光。

許久。

他才緩緩擡手。

蓋棺。

棺材合上的那一瞬,花昭看到,他緩緩閉上的眼睛。

土壤逐漸掩埋棺材,直至看不到。

花昭看到,那些給她換衣服,盤發髻的人,陸陸續續離去。

墳包前,只有他一人。

他長身玉立。

隨著黎明的第一縷曙光破開雲層,他仍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有風起。

他額前,垂落的兩縷碎發,隨風輕揚。

似不知寒冷,也不知疲憊。

明明一句話都沒有說。

也沒有流一滴淚。

可是,花昭從他的身上,感受到一股難以言喻的哀傷。

季承儒……

天亮了。

他並未離去。

而是從那日出,到日落。

看那黑暗如一張密不透風的黑布,籠罩著大地。

她死的第三天。

天亮時。

晨光灑落在他的身上。

花昭卻看到,他兩鬢……白了。

如綢緞般烏黑柔順的發絲,一根根變白了。

——

“嗚嗚嗚,小姐……”

耳邊的哭聲越發清晰。

花昭緩緩睜開眼睛,等所有感官都恢復的那一瞬,只覺得喉嚨幹到快要冒火。

“水……”

床榻旁的丫鬟阿綠止住眼淚,“小姐,您醒了?”

“水……”

阿綠連忙去倒水。

花昭喝過水後,嗓子才舒服些。

她靠在床頭,神色怔怔。

“小姐,您怎麽了?頭還疼嗎?奴婢去喊大夫!”

眼見阿綠要走,花昭開口道:“阿綠,我睡了多久?”

阿綠紅著眼眶,哽咽道:“小姐您睡了三天三夜,大夫給您施針都沒用,奴婢還以為您再也……”

三天三夜啊……

她記得自己與人爭吵廝打間掉入水中,回府後當晚就開始發燒,迷迷糊糊中,她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在夢裏,她在一年後被人害死了。

給她收屍的人是她現在名義上的夫君,季承儒。

此刻的花昭,睜開眼,閉上眼,腦海裏浮現的都是季承儒白了頭發的樣子。

花昭疲憊地揉了揉眉心。

她能肯定那不是夢。

她夢到都是未來會發生的事情。

之所以如此確定,是因為她在睜開眼的那一瞬,恢復了穿書前的意識。

是的,她穿書了。

是她曾經看過的一本書。

她成了書中的炮灰女配。

穿來被抹去記憶,走劇情。

現在,她不僅夢到以她自己為主視角,未來發生在她身上的事情,還恢復穿書前的記憶。

“小姐,您怎麽了???”阿綠見花昭緊皺著眉頭,連忙擔憂問道。

被打斷思緒的花昭搖搖頭,緩了好一會兒,問道:“四少爺呢?”

“姑爺還沒下早朝。”

花昭輕應道:“阿綠,我餓了,你去廚房拿些吃食過來。”

睡這麽久,她胃餓疼了。

阿綠出去後,花昭試著下床活動筋骨,走了幾步,雙腿發軟,她就著梳妝台前的凳子坐下。

擡頭便看到鏡子裏的自己。

菱花鏡裏映照出的少女,生得唇紅齒白,黑葡萄似的瞳仁,不似古典女子的清婉秀美,她的臉蛋略圓潤,抿嘴間,臉頰處顯現出兩個甜甜的小梨渦,嬌俏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