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大娘子何在?

年輕了不是?想得簡單了不是?

南弦靠著車圍子,泄氣地瞅了瞅允慈。

上次從校事府出來,一路上神域同她說了不少,對於自己的處境也是一清二楚,反倒是外面的人看他花團錦簇,不了解,或者說是不願意了解,這樣輝煌背後,到底暗藏了多少殺機。

小馮翊王是滿建康城女郎們的夢想,從來看診的女眷們那裏,就能窺出一斑。加上正年少,長得又好,允慈這丫頭多少會生出點向往,那顆心現在大概也如架在了炭火上吧!

閉上眼,南弦喃喃道:“襲了爵,那些想害他的人就會善罷甘休嗎?其實越是認祖歸宗,才越讓人除之而後快。咱們是老實本分的人家,不要攪合進是非裏去。上回要不是阿兄臨走前囑咐,我也不會輕易替他看診。”

允慈到底是小孩子,理解不了阿姐的未雨綢繆,聽罷只得出一個結論:“那他更可憐了。阿姐也是,他這樣與阿姐示好,阿姐都不願意搭理他。”

南弦嗤笑了一聲,“把我說得多不近人情似的。要是果真不近人情,我也不去替他養父治病了。”

那倒是,其實阿姐也不是那種無情的人,事理說得透徹,到底該伸援手時,並未推脫。

允慈暗暗思量,那位唐公不是要醫治好幾回嗎,機會還是有的,別看阿姐如今管得兇,等時候一長,慢慢也就改觀了。

第二日天氣晴好,一大清早,日光射透了桃花紙。

南弦起身的時候,聽說馮翊王府上派人送白桃來了,老大的一筐,滿滿裝了兩只笸籮。

允慈是愛屋及烏,連帶那白桃也覺得格外甜美,切好了送到南弦嘴邊,獻寶似的說:“阿姐,快嘗嘗。”

南弦推辭不過咬了一口,她向來最怕酸,今年的桃兒,好多都不怎麽樣,原以為這白桃也強不到哪裏去,沒想到卻甘脆爽口得很。嚇唬允慈的話,最終被拋到腦後了,心想著反正昨日連診金都沒收著,吃他幾個桃兒也不算過分。

正兀自受用,那廂門上通稟,說太常丞家娘子來拜見大娘子了。

南弦忙把手裏剩下的桃肉塞進嘴裏,口齒不清地說:“快請。”

起身洗手凈口,從樓上下來,畫樓底下的廳堂布置成了診室,到了盛夏時節門窗洞開,有風從湖面上來,涼意更勝別處。

太常丞娘子是位富態的貴婦,尋常身量,許得有一百六七十斤。她是南弦這裏的常客,倒不是經常得病,是很善於保養。像三伏天祛濕寒,入秋貼秋膘,入冬吃膏方,南弦還沒開始預備,她就先來催促了。

今天進門,還是一張團團的笑臉,興高采烈說:“大娘子,我上揚州去了兩個月,許久不曾來拜會大娘子了,娘子一切都好?我帶了一筐綠殼雞蛋,交給下人了,讓她們給娘子們煮著吃,滋味與尋常雞蛋不一樣。”

南弦亦是滿面堆笑,掖著手道:“夫人客氣,回去省親都不忘想著我,多謝了。”

嘴裏話才說完,就見檻外又邁進個年輕的女郎,是小一號的太常丞娘子,也生得曲眉豐頰,珠圓玉潤。

南弦曾見過她一回,上年脖子上長了紅疹,來這裏配了些草藥。太常丞後宅的女眷們,身體一個賽一個地健朗,一般除了開些進補的方子,南弦是賺不到她們錢的。

今日不知怎麽,兩位都來了,難道是舊年的疹子又復發了嗎?心裏這樣猜測,到底要診治過了才知道,便對太常丞娘子道:“夫人今日空閑,與小娘子來我這裏逛逛?”

太常丞娘子是爽朗的性格,擺手道:“哪裏是逛逛,是專程沖著娘子來的。”邊說邊將女兒推到她面前,“我家麗則,娘子是見過的,自小身強體健,從來不曾得過什麽病。我養這孩子,養得甚是稱心,照我看就是無一處不好,大娘子說可是?”

太常丞娘子說起女兒滿臉驕傲,仿佛女兒是她一生的得意之作。

南弦從善如流,“自然自然。我看小娘子面色紅潤,氣血豐盈,是百病全無的長壽之相。”

結果小女郎不買賬,阿娘的視若珍寶沒有讓她滿足,她扭了扭身子嘟囔:“阿娘快別說了,可著這建康城找,哪裏還有比我更胖的女郎!”

這樣一說就明白了,這回應當是沖著求瘦來的。

太常丞娘子實在拿她沒辦法,無奈地對南弦道:“前日回城,半道上正好與小馮翊王同路,小馮翊王何等人才,娘子是知道的,這不……”說著左手掩在右袖底下,恨鐵不成鋼地朝女兒指了指。

又是為了小馮翊王,南弦暗中嘖嘖,那人快要成為京中女郎們的阿芙蓉了。

麗則年輕害羞,即便真有這事也要遮掩三分,鼓著腮幫子道:“阿娘別胡說,我就是覺得自己胖,想瘦一些,穿衣裳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