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擔心我自己。

神域訝然,“難道之前幾次的診金都沒付嗎?”

南弦說當然,“一次都沒有。上回你們送了很多酬金過來,要讓我去貴府上當女醫,我不曾答應,你們就連著診金一塊兒拿回去了。後來兩次為唐公看診,客氣倒是很客氣,卻也還是沒有付診金。”

神域心裏笑個絕倒,口頭上卻要殷殷地打招呼,“實在對不住,這傖業也不知是怎麽辦的事,等我回去,好好訓斥他。我們這樣麻煩阿姐,深更半夜地讓阿姐奔波,還不付錢,實在說不過去。今日回去之後,我讓人包好診金送到貴府上,一定分文不欠。”

南弦一本正經說好,“親兄弟都要明算賬,何況我們是正正經經的醫患。我若不收錢,怕你面子上過不去,所以還是核算清楚為好。”

神域一叠聲說是,“今日被阿姐一提,真是鬧得我好沒臉,實在對不起阿姐了。”話說罷,又調轉回來詢問,“阿姐覺得,是當我府上女醫好,還是進宮為貴人娘子治病好?”

南弦瞥了他一眼,“難道我在你府上任職,你就不會將我舉薦給聖上了嗎?”

說得神域訕訕,半晌摸了摸鼻子道:“也是。”

一路往前,就是顯陽宮東殿了,那裏是皇後寢宮,是整個後宮第二大的宮殿群,其壯觀雖然不如外朝的太極殿,但一磚一柱構建得華美,恢弘中,另有一種柔壯的氣度。

南弦擡手扇了扇風,走得微起薄汗,怕在皇後面前失了儀。

神域見狀,抽出袖子裏的折扇替她扇風,一面溫存地安撫:“阿姐別緊張,皇後殿下寬厚慈愛,不會為難阿姐的。”

這時殿門上的謁者上前行禮,比手對神域道:“大王,皇後殿下等候多時了,請大王隨小人來。”

神域方才收起扇子,引著南弦進入含章殿。

盛夏的殿宇,四面開著窗,有風從外面吹進來,帷幔輕拂著。地上金磚被打磨得鋥亮,簡直能倒映出人影,忽地給人一種雨後青石板的錯覺,一眼望去,打心底裏清涼。

皇後身邊的長禦迎出來,向神域行禮,“殿下在後廊上設了雅座,請大王與女郎移步。”

所謂的後廊,比南弦認知中的大得多,幾乎抵得上尋常人家正屋面寬。廊子下擺著屏風、花草和巨大的魚缸,廊下有人工開鑿的小溪流淌,宮中歲月悠長,養魚賞花,聽風聽泉,就是後妃們日常最大的消遣。

“雁還來了?”皇後的聲音裏帶著一點笑意,復又問,“這位就是陛下說起的女郎吧?上回治好了你身上的毒?”

神域說是,“這位是向娘子,前任太醫局向副使家的女郎。”

南弦斂神向上參拜,皇後笑吟吟讓免禮,贊嘆道:“不曾想向娘子這麽年輕,就有如此手段。我早前聽說過那種蕈毒,都說神仙也難治,沒想到向娘子妙手回春,竟把人救回來了。”一面命人請他們入座,復好奇地追問,“娘子是單會解這種毒,還是各類毒物都能解?”

南弦道:“百藥百蟲、五金八石、山嵐瘴蠱,及河豚諸毒等,各有各的治法,妾也是早前經家君指引,壯著膽子嘗試而已,不敢說各類毒物都能解。”

皇後聽後一笑,“娘子自謙了,既然入了法門,必定心中有把握。”語畢問神域,“那樁案子至今懸而未決嗎?幕後指使的人,還沒查出來?”

這種結果,神域早就有預料,不是查不出來,只是不便查而已。如今是誰下的毒,也不重要了,日日抓賊,不如紮緊籬笆仔細防範。這建康城中暗敵環伺,哪個是好人,哪個是壞人,半年來差不多也漸漸摸清了。

“是。”他低頭道,“那筐蕈菇經手的人多,抓了六七個,才審問出混進毒蕈的那個。但也是拿人錢財,受人指使,此前並不認得接頭的人,因此查到這裏,線索就斷了。”

皇後嘆息不已,“想來是樹大根深,有人暗中壓制啊。”

南弦聽了皇後的感慨,發現這位皇後也是性情中人,否則這等事,只消說說場面話就行了,甚至連問都可以不問。

“算了,不去說它。”皇後又調轉視線望向南弦,“向娘子,勞你為我診治診治吧。我近來總覺得頭暈,早上起身,眼前金花亂竄,也不知怎麽了。”

南弦道是,起身為皇後診脈,右手診罷了換左手,這才說:“殿下身體沒有大礙,只是氣虛血虛,待妾開個育陰生血的方子,吃上一劑就好了。”

皇後很意外,“只需吃一劑嗎?哎呀,我最怕吃藥,早前太醫局開方子,不下七劑不能見效,每次都吃得我反酸水。”

南弦見皇後爽朗,心裏的重擔也放下了,和聲道:“妾這裏,只需用一劑。殿下且試試看,若是有效,妾再開個固本的方子,能保今年入冬之前不再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