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彌天大禍。

鵝兒把車趕得飛快, 大娘子猶不滿意,還在催促他快一點兒。

鵝兒慌裏慌張誒了聲,將鞭子甩得飛起, 邊甩邊不解地回頭問:“大娘子, 有人追咱們嗎?”

車輿內的南弦沒應聲, 兀自生著悶氣,心道識諳先前說他不是善類,自己還不認同,總想著替他開脫。結果經過了剛才那一番拉鋸, 才發現阿兄年長幾歲不是白長的, 人家看人看得透徹, 那神域果真不是什麽好東西。

小小年紀不學好, 仗著自己剛及弱冠就敢胡來,她才不慣他的臭毛病。仔細想想,很後悔自己的糊塗, 怎麽就答應讓他抱了呢,這黑燈瞎火, 孤男寡女的,不出事才怪。

但這種難以啟齒的委屈又不能告訴任何人, 只能自己與自己生氣,發誓以後再也不見他了。

心裏正胡亂思忖著,東南方忽地又飛升起一串煙火, 在這寒冬臘月的天氣,在空無一人的街道,倒很有些情趣。

鵝兒的馬車也漸漸慢下來, 畢竟天頂無星無月, 這橫空出現的火光很有可能驚著頂馬, 還是慢些走,至少能確保安全。

“這是東府城的煙火吧,放了得有小半個時辰了,還沒停呢,真有錢!”鵝兒感慨不已,“您瞧馮翊王府,恁地收斂,今日可是小馮翊王行弱冠之禮的日子,硬是一個炮仗都沒放,風頭都被人家搶盡了。”

南弦聽他提起小馮翊王,有點不高興,但看那天幕上五彩繽紛接連不斷,漸漸也覺得有些奇怪,這中都侯是一點忌諱都不講嗎,兩歲的孩子過個生辰,何必弄得這麽張揚。

腹誹之際,偶然見天頂慢悠悠飄下細細的雪花來,這比煙火更讓人驚喜,忙伸出手來承托,可惜雪沫子太小,落進掌中很快便融化了。南弦仰頭看天上,車輿一角懸掛的風燈只能照亮很小的一片,但雪花的走勢清晰可見。今晚要是不停歇,明天就該堆積起來了吧!下雪讓人歡喜,卻也令人感慨,又是一年,時光匆匆,過起來真快,轉眼她也二十歲了。

就著一路煙火回到家,允慈早就睡下了,她也沒去打擾她。第二日早上起身推窗看,果真滿世界白茫茫一片,冬日雖是鬥骨嚴寒,卻也有不經意的小快樂。昨晚的種種過去了,沒有留下太多痕跡,她穿戴收拾好,趁著今日頭一場雪,要進宮為貴人娘子們請平安脈,再看一看聖上經過這幾日的調養,腿腳的浮腫消退些沒有。

鵝兒早就趕著馬車候在門前了,不知是哪塊皮子裁剪下的邊角料做成了兩只耳兜,十分精準地扣住了耳廓,但一張臉露在外面,凍得鼻子通紅。見了她,雙手從對插的袖籠中拔出來,忙接過藥箱放進車裏。

南弦看了他一眼,“怎的不讓你阿娘給你做個圍脖,好歹擋一擋風。”

鵝兒的娘在後廚做工,只負責摘菜劈柴等粗活。鵝兒說起她,嘿地一笑,“不瞞大娘子,我能活下來就不錯了,我阿娘哪是那等精細人,要她做針線,她就說眼睛看不見了。”

橘井聽了,有些可憐他,隨口道:“明日我給你做一個。”說著將南弦扶進了車輿內。

鵝兒很高興,鞭子甩得啪啪作響,很快便駛到了右禦門外。

今日他們出發得早,且朝廷因為天氣寒冷,將視朝的時間後移了。南弦穿過止車門時,正是百官入尚書省的時候,她忙低頭退讓到一旁,靜待文武大臣們的腳步聲走遠,方擡頭直起身來。

沒能管束好自己的眼睛,忍不住朝東邊座門上看了一眼,人群中有個身影高挑挺拔,即便只是背影,也能辨認出來。

南弦心頭蹦了蹦,暗道真晦氣,好好的,看什麽看!忙提著藥箱進了端門,匆匆趕往內苑。

今日皇後犯了頭風,精神很不好,見她一來便抱怨:“昨晚上一夜不曾睡好,一會兒太冷,一會兒又太熱。”

南弦號了脈,先給她紮了兩針,一面溫聲告訴她,可以往溫爐裏加些什麽香料藥材,大冬日裏,有醒神通竅的作用。

皇後仍是嘆息,“宮人們焉有伺候不好一說,全是我心裏有症疾,橫豎不舒坦。”

南弦不便探聽她的心事,只讓她拋開那些郁結,皇後聽了卻發笑,“你是年輕女郎,又不曾出閣,哪裏知道我的煩惱。”

殿中擺放了很多果子,有暖融融的香氣縈繞,其實這樣的環境應當很是愜意的,但不知皇後怎麽不高興了,明明前幾次見她,她都是十分開朗的模樣啊。

皇後見她不說話,就知道她不解,自己也需要有人傾吐內心的苦悶,加上她又與小馮翊王相識,且多時相處後確認誠實可靠,便讓孫長禦把侍立的人遣出內寢,自己娓娓和她訴說:“洪訓殿的海氏,這幾日不知在鬧騰什麽,攛掇著聖上辦圍爐宴,要把她的母親與妹妹接進宮來。”

南弦上回聽說過海貴嬪的豐功偉績,對海家的情況也有幾分了解,便問:“海夫人有幾位妹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