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五色絲。

南弦調轉視線看向神域, 他臉上依舊掛著淡淡的笑,出乎她預料地點了點頭,“如此我就卻之不恭, 叨擾卿校尉了。”

卿上陽起先只是隨口一說, 沒想到他居然答應了, 當即也有點摸不著頭腦。但轉念一想,立刻又覺得前景十分開闊,畢竟一男兩女,陰陽不平衡, 允慈要是纏著其泠, 自己就找不到機會與其泠獨處。但若是加上個小馮翊王, 那可太好了, 允慈是個看臉下菜碟的人,對於好色之徒來說,沒有什麽比細皮嫩肉的大好青年更能吸引人了。

到時候她只管把精力放在小馮翊王身上, 那自己與其泠就能躲到避人耳目的地方。遙想當初,自己對向家小小的醫女一見鐘情, 到如今都過去十來年了,寸功未進, 細想起來著實有點丟人啊。

現在好了,機會來了,這位小馮翊王簡直就是救苦救難的活菩薩!

卿上陽激動不已, 忙招呼他的青梅為他拔了針,起身對小馮翊王道:“不叨擾、不叨擾……正好端午有休沐,何必閑在家裏。再說大王入建康一年多了, 怕是還沒抽出時間遊玩南山三百寺吧, 那可是個好地方, 不去見識一下端午盛景太可惜了。”邊說邊一拍掌,“那就定下了?若是大家都沒有異議,我就命人籌備起來了。”

神域轉頭問南弦,“你可有空啊?”

南弦模棱兩可,“明日再看吧,說不定有病患約診。”

卿上陽擺手,“約診的必定不是急症,遲一天也沒什麽……”

他光著一截白花花的身子,在南弦面前晃來又晃去,神域心下有些不滿,暗中唾棄,竟有這樣不修邊幅的人!於是當他又一次走過的時候,他伸指牽扯了下他的衣裳,體恤道:“還是先穿上吧,剛紮的針,千萬莫讓寒氣入體。”

卿上陽這才把兩條胳膊穿進袖子裏,一面扣上腰帶一面再三叮囑南弦,後日之約一定不能相負。見她答應了,這才興高采烈重新上值去了。

他一走,南弦與神域交換了下眼色,各自都有些無奈。

南弦比手請他坐,提了涼茶給他斟上一杯,“後日你果真有空遊河嗎?我聽說你今日官拜司徒了,先向你道個喜吧。”

神域一直垂眼看茶盞中漂浮的兩瓣木樨花,聽她這樣說,才遲遲擡起眼來。

他擡眼時,總有一種不經意的溫柔,仿佛沒有經受過世事的捶打,還保有一顆赤子之心。

什麽官拜司徒,他牽了下唇角,“開府儀同三司,但官署建在蒼龍門內,名頭上好聽,實則更受監視,並不是什麽好事。”

南弦自然也明白,以聖上的老謀深算,哪裏是他入宮說兩句掏心窩子話,便能真誠相待的。

“也罷。”她說,“目下還需韜光養晦,越是受猜忌、受打壓,你在朝中的口碑便越好。”

她說得言之鑿鑿,說完才發現他凝神望著自己,心下頓時一跳,“怎麽了?我說錯了嗎?”

他搖了搖頭,“我只是覺得你單做女醫,有些屈才了。娘子有謀略,也有長遠的眼光,這樣的女郎世間少有,我何其有幸,居然遇上了。”

他目光悠悠,像雪山頂上融化的春水,流淌過她的臉龐。南弦倒有些難為情了,低頭呷了口茶道:“我是怕你心裏不受用,盡力寬慰你罷了。”

所以聖上那些小算盤,可說是昭然若揭,她能看出來,朝中文武大臣想必也能看出來。

他轉過臉,望向窗外跳躍的日光,微微乜起眼道:“陛下這樣防備,實在多慮了,我若是想要辦成什麽事,難道還會在官署中進行嗎?”說著復又調轉了話題,托腮對她抱怨,“先前呢喃來找我,你二話不說便騰了地方,真是半點也不曾猶豫。我當時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滋味,總覺得你不太在乎我。”

南弦斟茶的手頓住了,瞥了他一眼道:“我不是年輕小女郎了,總不見得你們說話,我在一旁拈酸吃醋吧!再說我知道你對燕娘子沒有那份心,我要是枉做小人,豈不是鬧笑話嗎。”

她的忌憚沒有表現出來而已,因為對他信任,所以才心胸開闊,是這個意思吧?

她擅長含蓄的小情調,神域就得調動起全部的精力,從那細枝末節中好好發掘。找到了,自己歡喜半日,才覺得這建康的天空不是一直陰霾叢生,也有其濃重和絢麗的風景。

“後日一同出遊,”他舒展著眉目道,“真是個好主意。我這一年多來,每日都很忙碌,還沒有松散遊過建康呢。”

但話雖這樣說,南弦總覺得不會太過順利,他是個心思九曲十八彎的人,會同意與卿上陽一起出遊嗎?難道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這裏正說話,允慈從外面進來,探頭一看,不曾發現剛才那個中暑的人,“咦”了聲問:“上陽阿兄走了嗎?”

南弦點了點頭,“他今晚還要值夜,忙著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