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八月初六。

但其余的話也沒有必要多言了。

南弦道:“你我的婚事, 就作罷吧。我被神域擄走幾日,恐怕已經鬧得人盡皆知了,再與你成婚, 對你不公平。阿兄, 我還記得你從南地回來時, 同我說過的話,我們自幼一起長大,縱是不能結成夫妻,也是世上最親的親人。”

識諳臉上的神情變得悲戚, “那次的話, 可是傷害了你?你一直記在心裏, 一直怨我, 是嗎?”

南弦也不諱言,頷首說是,“你去南地那段日子, 我一直盼著你回來,回來娶了我, 完成阿翁和阿娘的遺命。阿兄,其實我自小就欽慕你, 但終究是有緣無分,你只想與我做兄妹。後來不知怎麽,橫插進一個神域, 期間發生了很多事,慢慢他就與我走近了。”

識諳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她的前半段話上, 惶然問:“你喜歡過我嗎?曾經心無旁騖地想嫁給我嗎?”

南弦有些臉紅, 但還是點了點頭。她是個感情不外露的人, 那些深深的喜歡埋藏在心裏,從來也沒有讓他知道。

識諳卻是失魂落魄,才知道多重要的感情,因他的自以為是而失之交臂了。

他們一起長大,朝夕相對,他一直以為她只拿他當兄長,所謂的婚約也只是父母的一廂情願。他是太過站在她的立場上考慮了,以為她是被收養的,為了報恩不得不答應,他不想強迫她,才趕在她拒絕之前違心地替她說出口……原來是他會錯意了。

多少的錯失都是源於誤會,現在想來,如此意難平。

他紅了眼眶,遲疑良久才問:“那你現在,對我可還有半分留戀?”

南弦緩緩搖頭。她的心沒有那麽大,裝不下兩個人,早前的識諳退場後,神域便死皮賴臉地擠了進來。她也嘗試過,想把他驅逐出去,但始終沒能成功。將來的日子,要是沒有意外,那人應當是常住下來了。既然如此,她也不想再掙紮了,一輩子能遇見一段真情,也就夠了。

得到了她的答復,最後一點支撐他的力氣也被抽離了。他倒退兩步,坐進圈椅裏,垂首苦笑:“我錯就錯在瞻前顧後,錯在沒有與你好好商談過。我應該讓你知道我心中所想,這樣就不會武斷地替你拒絕我自己,弄得今天這樣了局。現在再說什麽,好像都太遲了,我所做的這一切,原本只是想對付他,卻沒想到也連累了你,你現在,一定很恨我吧?”

南弦說不,“我對阿兄,談不上恨。我說過,咱們始終是親人,親人之間哪裏來的隔夜仇呢,這件事過去便過去了,將來也不要再提起了。”

他心裏又燃起了一點希望,急切道好,“你先回房歇著,我去替你配些補氣血的藥。”

可惜被她回絕了,“南尹橋的屋子,總是空關著不好。我想搬到那裏去住,也免得病患往來,找不見地方。”

所以她是打算與他們割席了,嘴上說著還是至親,心裏已然開始見外。識諳想挽留,又找不到合適的說辭,糾結半日只能應承,“若什麽時候想搬回來,這裏的屋子一直給你留著,隨時可以回來。”

南弦說好,原本想客套一句,若他有事也可上南尹橋來找她,但話到嘴邊還是咽了回去。

略站了站,踅身從廳房裏退出來,出門便看見允慈在廊上站著,到她面前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垮著臉道:“阿姐,阿兄做錯了事,你看著自小的情分,原諒他吧。”

南弦拉了她的手道:“我不怨怪阿兄,我也安然無恙,你不必擔心。”

允慈這才露出笑臉,“那阿姐晚間喝雞湯麽?我這就去準備。”

她說著就要走,被南弦拽住了,回身納罕地問:“怎麽了?不愛喝嗎?”

南弦說不是,“我要回南尹橋去,往後就住那裏了。你若是想我,就來看看我吧,反正那裏有你的院子,得閑可以住過來。”

這讓允慈兩難,既想跟著阿姐,又舍不得阿兄,到底哭出來,抽泣道:“我們這個家,就這樣散了嗎?阿姐,阿翁過世之後,我們三個就相依為命,現在你怎麽不同我們住在一起了?你還是怨怪阿兄,也不要我了。”

允慈一哭,南弦就心疼不已,忙摟在懷裏安慰。她年紀還小,不懂裏頭緣故,她只好細細告訴她:“我原本是要與阿兄成親的,但因為小馮翊王,如今弄得不成事了,要是再留在家裏,會妨礙阿兄日後婚配,連你說合親事,也會受牽累。”

允慈還是不能接受,“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我們不是一直住在一起嗎?”

南弦搖頭,“沒有談及婚嫁還可以,一旦談及了,又半途而廢,就再也不能住在一起了。”

允慈抽抽搭搭,萬般不情願,但阿姐決定的事,等閑改變不了,只能含淚答應了。

南弦讓鵝兒套好車,把她送回了南尹橋,鵝兒是向家的家仆,但心裏又向著她,送到門前盤桓不去,還是她讓他回查下巷,他才垂頭喪氣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