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迷途的羔羊們

李俞這天正在兔子小姐的一個小農莊裏傳教，在下面來聽講的人裏，李俞還看到了一位老熟人。

——通用語老師安東。

安東那接近兩米的身高，還有頭上那對兒長滿枝杈的鹿角，讓他在人群中很是顯眼。

兩人這些日子也沒少見面，李俞一眼就看到了他，還沖他點了點頭。

然而通用語老師卻沒有理會李俞，也不能說沒理會，他雖然沒回禮，但這會兒正瞪著一對兒布滿血絲的大眼睛，惡狠狠的盯著李俞，看著就像隨時要沖上來砍人一樣。

李俞也不在意，就開始傳播星期六的信仰了。

“……休憩，是吾主賦予每一位信徒最基礎的權利，它理應受到保護，不應該被任何人以任何理由所剝奪，凡加入雙休教者，每勞作五日，需要休息兩日。

“爾等當利用這兩日時光，來充分恢復身體上的消耗，緩解精神上的疲勞，來愉悅自己，培養愛好，亦或者只是無所事事……”

李俞說完，見有人舉手，於是一指那人，後者提問道，“可是收麥子的時候我們沒法休息啊，不然麥粒就會掉在地裏，而且要是趕上大雨，還會發黴。”

“你說的問題戒律中都有提到過，遇到特殊情況可以申請調休。”李俞道，“不只是農忙的時候，趕上災害，還有戰爭這種特殊情況，都可以將休息的時間後移，但原則上都必須在一年內補休完。”

“荒謬！”一個不和諧的聲音忽然響起。

說話的人正是通用語老師安東，他高喝道，“人生來就是要勞作的，只有勤勞的人才會擁有自己的住所，繳納清田租賦稅，積攢下糧食，養活自己，娶到老婆，讓自己的血脈得以延續，而懶惰的人只能以天地為席，饑一頓飽一頓，最終淒慘孤獨的死去！”

他的話也得到了不少農民的贊同，因為他們的生活就是這樣的，他們身邊所見到的也都是這樣的景象。

李俞則平靜道，“我並不否認勤奮的意義，但我也不認為一周休息兩天就是懶惰，爾等還有五天可以拿來工作，而且星期六也知曉爾等謀生之艱苦，因此它賜予了爾等新的耕作工具以及耕種方法，讓爾等土地上能長出比以往多得多的作物。

“我可以向爾等保證，就算爾等做五休二，也能比現在更加富足。”

“那我們為什麽不把剩下那兩天也拿來耕作呢？”又有人問道，“那我們豈不是可以收獲更多糧食，賺到更多的錢，娶到更漂亮的老婆，也能生下更多的孩子，我不怕累也不怕苦。”

類似的問題李俞在傳教的時候已經聽到過很多遍了，作為現代人，尤其是生活在城市裏的現代人可能有些無法理解這種活到死幹到死的老黃牛精神。

那是因為雙方所處的環境以及需求不同。

大部分城市人只要有手有腳，並且沒有什麽健康隱患以及家庭負擔，基本都不需要太為自己的生存而擔憂，也沒有強烈的繁衍意願，生育率連年下滑。

但是對於這片大陸上的農民而言，生存是他們的第一要務，而繁衍，盡可能多的繁衍更是他們人生中幾乎唯一的追求，所以他們會更傾向於將自己的閑暇也一並出賣。

其實在現代社會中也有一些相近的例子，比如尼泊爾的某個賣腎村，那裏的男人身上幾乎都有刀疤，通過賣掉一顆腎臟，就能賺到買房娶老婆的錢，對當地人來說是一筆很劃算的買賣。

如果布拉提斯大陸上也能賣腎，有這個技術和市場，李俞相信也一定會有很多人會心動。

而想要改變這樣的觀念並不容易，除了讓大部分人吃飽飯以外，還需要時間來進行過渡，習慣一旦養成，很難更改。

不過對於李俞來說還有更簡單的解決辦法，他直接道，“這是星期六賜予爾等的福祉，然爾等不可貪婪，否則它賜予爾等的亦可以奪走。”

既然從經濟上無法阻止村民賣腎（賣閑暇），那從宗教上禁掉就可以了。

當然前提是你要有一個足夠強大的教團。

果然眾村民聞言皆不敢再言，只有安東還在奮力呼喊，“不要相信他，我們都沐浴在銀月女神的光輝下，是她的孩子，每一次豐收都是女神的賜福，失去了女神的保佑，大地上也沒法生長出沉甸甸的果實來！”

李俞還沒說什麽，一旁一個阿裏亞斯家族的護衛先看不下去了，問李俞道，“梅林先知，要我去把那個搗亂的家夥給抓起來嗎？”

“不用，精彩的故事裏總要有個反派，讓他叫吧，他現在叫的有多起勁兒，等到第一批莊稼收獲的時候臉色就會有多難看。”

實際上在場的不少人已經對這個一直大呼小叫，和李俞唱對台的大個子有些厭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