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毒計

一場堂審不了了之, 以鬧劇收場,散堂後,一名長隨打扮的人找到懷鈺,說謝翊在煙雨樓置辦了一桌酒席, 給他們慶功。

懷鈺邀陸羨同去, 但陸羨還要去宮裏復命,婉拒了, 懷鈺也不勉強, 笑著鉆進馬車,也不顧吳不平還在場, 撈著沈葭就是一頓猛親。

沈葭臉色爆紅,趕緊推開他, 裝作低頭整理衣裳, 嘴裏嘟囔:“幹什麽,你瘋了罷……”

吳不平知道她是不好意思了, 笑呵呵道:“無妨,王妃當我不存在就是。”

懷鈺蹺腿坐在沈葭身旁,揉了揉她腦袋,誇道:“做的不錯,今日之後, 全京城都知道姓陳的是個銀樣镴槍頭了。”

說到這兒,他再也忍不住,樂不可支地笑出聲。

沈葭和吳不平同時想到方才堂上陳適的舉動, 在懷鈺當場大笑後,他竟揮著拳頭沖上去揍懷鈺, 結果當然是被人拉住了,不過眾人也算見識到了狀元郎暴怒之下的樣子, 也相信了他打老婆的話。

吳不平原本就想當堂激怒陳適,沒想到她沒做到的事,卻被沈葭橫插一杠子做到了。

沈葭想笑之余又有些擔憂:“他不會報復咱們罷?”

懷鈺捏捏她的臉,說:“怕什麽,有夫君給你兜著底呢。”

吳不平也笑道:“王妃不必擔心,陳適一無背景,二無靠山,所能倚賴者,無非‘輿論’二字而已,現如今輿論風向已一邊倒,他就如一無所有的賭徒,將全部籌碼堆上賭桌,已經黔驢技窮了。”

懷鈺卻一口否定:“你說錯了,他並不是沒有靠山。”

吳不平凝神細思,便想明白他說的是以武清侯為首的後黨勢力,笑道:“一群躲在幕後煽風點火、趁機牟利的小人,見有利可撈就出手,見事情不對便縮頭,成不了什麽氣候,算不得真正的靠山。”

沈葭聽不懂,一頭霧水道:“你倆打什麽啞謎呢?”

馬車停在煙雨樓下,沈茹乘的小轎也到了,一行人被跑堂夥計引上二樓,這是個大開間,南北打通,專供大戶人間包席開堂會專用,只在中間豎了座紫檀屏風,隔成東西兩間臨窗雅座,西側擺了張櫻桃木八仙桌,謝翊坐在窗邊,手中握著酒杯獨酌。

吳不平見了他就打趣道:“謝老板,是商行破產了,還是你成一毛不拔鐵公雞了?怎麽不挑個雅間兒,在這大堂宴客?”

謝翊與她是多年老友,彼此間熟稔極了,也不起身相迎,只用折扇指了指身旁座位:“坐。”

吳不平毫不客氣地在他旁邊坐下,其余人也紛紛上前行禮,各自落座。

吳不平今日舌戰法堂,說得口幹舌燥,便執起桌上酒壺,為自己倒了一杯,等入口才覺不對,噗地一口吐出來:“呸!這怎麽是大白水啊?”

謝翊看她一眼:“你要喝酒?自己點。”

吳不平道:“來酒樓吃飯怎能不喝酒?讓我點,那我可不客氣了。”

說著連聲招呼夥計,要了幾壇子茅台,謝翊沒點酒,只要了壺碧螺春。

吳不平好奇問道:“你怎麽不喝酒?”

謝翊淡淡道:“戒了。”

聽到這句話,原本低著頭的沈茹倏地擡起頭來,臉色有些發白。

坐在她身旁的沈葭注意到了,連忙問:“怎麽了?”

沈茹僵硬地搖搖頭,小聲道:“沒什麽。”

一時間酒菜上齊,吳不平先說了段祝酒詞,隨後一飲而盡,其余人也捧場,各自喝光杯中酒液。

謝翊以茶代酒,只淺啜了一口,余光看見沈葭捧著杯子猛喝,一邊和懷鈺嘰嘰咕咕,湊在他耳朵邊說悄悄話,一張臉喝得通紅,不禁皺眉,對懷鈺說:“看著她點,這酒勁大,別喝醉了。”

“是,舅舅。”

懷鈺趕緊將沈葭的酒杯撥到自己這邊來。

吳不平也有了些醉意,喃喃道:“對不住,謝老板,你說這是慶功宴,我實在是擔待不起,這官司能贏不能贏,還在兩可之間。”

“行百裏者半九十,”謝翊擡袖替她將酒杯斟滿,“你已經成功一半了。”

吳不平苦笑:“我就怕重蹈昔日的覆轍,三綱五常,天理人倫,豈是那般好改變的,當初你姐姐……”

“噓。”

謝翊示意她噤聲,側耳去聽。

眾人都聽見外間一陣喧嚷聲傳來,跑堂的將一行客人引上了樓,帶到屏風那端的東側雅座,這群人前呼後擁,中間簇擁著一位重要人物,而那人竟是……

“恩師,坐,請坐上首。”

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大家都坐,不要拘謹。”

眾人今日聽了一整天這個嗓音,很快認出那就是胡世禎。

所有人默契地放下酒杯,安靜下去,連沈葭也被懷鈺捂住嘴巴,摁在懷裏,豎起耳朵聽屏風那邊的人捧胡世禎的臭腳。

原來冬至大朝會在即,又恰逢三年一次的大考期,他們都是進京來述職的地方官員,胡世禎曾主持過春闈,按士林規矩,這些人便是他的門生,每人湊了些份子錢,待胡世禎散堂後,就將他接來煙雨樓吃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