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出城

三日後, 懷鈺的風寒痊愈了,只是他開始絕食,不吃不喝,也不說話, 每日坐在房中, 看著那枚蝴蝶玉墜和沈葭繡的香囊發呆。

蘇大勇拎著食盒進來,苦苦哀求:“頭兒, 你就吃兩口罷, 再這樣餓下去,鐵打的身子也扛不住啊……”

懷鈺擡頭看他, 唇邊掛著冷笑:“我何德何能,敢當你一聲‘頭兒’?蘇百戶, 不對, 現在應該叫你千戶大人了罷,披上這身飛魚服, 再認個老公當幹爹,就成了東廠的狗了?”

蘇大勇跪下去,垂著頭道:“屬下不敢,屬下永遠是您的狗。”

懷鈺別開眼,放在桌上的手緊握成拳, 半晌後,盯著他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太子妃為什麽會被拐跑?我出去的時候,是怎麽叮囑的?你們這麽多人, 連個人都看不住?”

蘇大勇眼圈泛紅,將當日的事完整地敘述了一遍。

懷鈺聽完一怔, 難以置信地問:“一個都沒回來?”

蘇大勇的淚水再也繃不住,八尺的漢子, 抱著懷鈺的腿痛哭流涕:“頭兒,都死了,和咱們一塊兒喝酒打架的兄弟,全都死了,你還記得小四兒嗎?那小子最膽小了,夜裏出恭都不敢一個人去,說怕黑,他被箭紮成刺猬了,跟我說疼啊,好疼……我他媽真恨死的為什麽不是我自己!我活著幹什麽?!”

他狠狠扇了自己幾個大耳刮子,懷鈺拉住他的手:“是我的錯,不要責怪你自己,逝者已矣,生者還要繼續活著,不然怎麽替他們報仇?撫恤金發下去了沒有?”

蘇大勇懨懨地點頭:“發了。”

懷鈺沉吟片刻,道:“我要出去。”

他本以為此事是陳適一人所為,綁走沈葭不過是為了報復他,他們也許就藏在北京城的某個角落,可現在看來,局勢遠比他想的要錯綜復雜,陳適絕無財力買下一支武力高強的東瀛死士替他賣命,這一場綁架完全是經過精心謀劃,對方是沖著他來的,如果是這樣的話,幕後兇手不會讓沈葭有活命的可能性。

蘇大勇點點頭:“我在茶水裏下了蒙汗藥,劉公公不在,東廠那些人都被麻翻了。”

懷鈺有些意外:“你要放我走?”

蘇大勇又忍不住想哭了,委屈道:“我就沒想著看住你,頭兒,有些事都是身不由己,聖上要升我的職,我敢抗旨不從麽?當個千戶有什麽好,你以為我在東廠那些閹狗手下辦事,很威風麽?我多想回到過去……”

他掩面痛哭起來,懷鈺將他拉起來,擦幹他的眼淚,拍著他的肩道:“好兄弟,是我錯怪了你,你別介懷,改日再向你賠罪,事不宜遲,趁著他們沒醒,我們趕快出去!”

蘇大勇拉住他,堅持己見:“你先把飯吃了,我下了足量的蒙汗藥,大象都麻得翻,他們沒那麽快醒來。”

懷鈺心裏很急,卻拿他的固執沒辦法,況且自己三天沒吃飯,餓得手腳沒力氣,就算跑了,也跑不出多遠。

他只得掀開食盒,草草扒了兩大碗米飯,隨後和蘇大勇走出王府大門,東廠那些番子果然都中了招,倒在地上人事不知,蘇大勇還把剛到北京的獅子驄牽來了,就拴在門口的下馬石上。

蘇大勇解開韁繩,懷鈺翻身上馬,坐在馬背上問:“你的馬呢?”

“我不能走,總得留個人善後,頭兒,你走罷,把太子妃找回來,您是天生龍種,上天都會庇佑你的。”

“你知不知道放跑我意味著什麽?”

“知道,不過一死而已。”

蘇大勇笑了起來,仰頭看著他:“反正我有言在先,太子妃若出事,把我的項上人頭賠給你,到了該兌現諾言的時候了。”

懷鈺神色復雜地盯著他良久,最後道:“我不要你的人頭,聖上是千古明君,也不會因為此事砍你的頭,把你的腦袋好好在你脖子上寄著,待我回來,一起去喝酒!”

“是!”蘇大勇眼中充斥著淚水,轟然應諾。

“駕!”

懷鈺一抖馬韁,很快消失在長街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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獅子驄在奮威將軍府停下,懷鈺下了馬,陸誠常年駐守邊鎮,在京城並沒有宅邸,這座將軍府還是聖上賞賜下來的,給陸羨和懷蕓成婚用,他們搬進來後,懷鈺就來過一次,對宅子還不是太熟悉,他沒有走正門,免得引起騷亂,而是找了堵圍墻翻進去。

他在府中亂走,沒一會兒就迷了路,不得不抓住一個下人,問:“陸小將軍在哪兒?”

那人認出他是太子,驚訝地半張著嘴,呆呆地回答:“少爺……少爺在演武場。”

“演武場怎麽走?”

“從那兒穿過去,直走就是。”

懷鈺點點頭,手起刀落,劈暈了他,將他拖進草叢裏,然後施展輕功,飛快地向演武場奔去。

陸羨今日休沐,在府中和親兵比劃拳腳,他是摔跤好手,單打獨鬥肯定打不贏他,陸羨便讓他們一起上,十多個親兵將他圍在正中,陸羨拉開架勢,上身打著赤膊,外袍系在腰間,一身肌肉健美流暢,因為流了汗,流淌著蜜一樣的光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