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41 四十一章(第2/3頁)

程子安並未將辛寄年的話放在心上,甚至還暗戳戳思索起來,以後他就去寫話本,戲本。

辛寄年看的話本印刷精美,一本要三四兩銀子。印刷粗糙的話本,從半錢到一兩不等。

各種狗血奇葩,鬼神狐狸與人的愛恨恩怨情仇,與後人的想象力比起來,不遑多讓。

一天寫幾個狗血奇情故事,走粗糙印刷快銷路線,錢財嘩嘩來。

可惜,現在程子安面臨的最大問題還是,程箴能順利參加舉人考試。

冬至之後便是年,無論富紳窮人,皆忙碌著洗刷清掃,迎灶神,熱熱鬧鬧過新年。

府學學生除外。

學堂尚未放假,考試在即,正是最焦頭爛額時。

程子安除了學習考試之外,還要去聞山長處報道。

早上進了府學大門之後,長平就在通往蒙童班的門口等著了,上前將他請到了聞山長的院子。

程子安背著書箱進了屋,上前見禮。聞山長指著椅子道:“坐吧。”

“是,多謝山長。”程子安解下書箱放在案桌上,手搭在膝蓋上乖巧端坐。

椅子有些高,程子安的腿夠不到地上,垂在半空中。

聞山長看得忍俊不禁,道:“你搬個小杌子放在腳下墊著,等下別一頭栽倒了。”

程子安跳下椅子,抱起堆在杌子上的書卷,問道:“山長,這些放在何處?”

聞山長轉頭四望,指著角落的藤編筐道:“放裏面即可。”

程子安依言將書卷放在了筐裏,搬著杌子往椅子前挪。手上不閑著,嘴裏也沒閑,問道:“山長,屋裏的書,你全都讀過嗎?”

聞山長唔了聲,道:“書放著若不讀,實屬浪費。”

程子安哇地感嘆,“山長真是厲害,學富五車。”踩著杌子坐回椅子裏,這下腳有了支撐,舒服了。

聞山長笑了笑,問道:“你平時都讀了什麽書?”

程子安照著蒙童班的教授答了,坦白道:“學生學得不好,不敢讓山長檢查。山長要檢查學生的功課,學生都不敢告訴阿爹。若阿爹知曉了,定會坐不住,來找山長賠罪。學生愚鈍,當不得先生的弟子,免得辱沒了先生的名聲。”

聞山長怔了下,不緊不慢地道:“我未曾有要收你為弟子的打算,你阿爹無需擔心。”

被拒絕了也沒關系,只要聞山長沒將他趕出去,有的是機會。

程子安瞪圓了眼,啊了聲,看上去很是驚訝,接著長長舒了口氣。

“原來山長不收學生為弟子啊,好險好險,學生就不怕給山長丟臉了。”

聞山長被噎了下,雖說他沒收程子安為弟子的打算,見他一幅解脫了的模樣,卻又感到不甚舒服了。

“我只是暫時不收你做弟子,以後如何,端看你的表現。既然你清楚自己學習不好,會給我丟臉,為何不努力上進,考出好成績,給我長長臉?”

程子安眨了眨眼睛,疑惑地道:“山長,究竟是為了考試而讀書,還是為了得到讀書的樂趣而讀書?”

他們之間的問題,再次回到了先前的討論中。

聞山長發現,他掉入了自己挖的坑裏。

究竟為何而讀書?

以成績論,就證實為了功名利率而讀書。

聞山長心胸豁達,想了想,曬然一笑,道:“你說得對,是我虛偽了。讀書歸讀書,考功名歸考功名,兩者有相似之處,卻又相差遠矣。聽你話中的意思,讀書並非為了考功名,你阿爹可知道?”

程箴知道當然會揍他,程子安哪敢據實回家,滴水不漏答道:“父母親長都盼著孩子能有出息,有出息就是蟾宮折桂,入朝拜相。學生的斤兩,阿爹一清二楚。學生比不過阿爹,世人皆知。”

不卑不亢,不驕不躁,聞山長對程子安又多滿意了幾分,寬慰他道:“你阿爹前些時日來與我說過,他打算再考一次舉人。我覺著這樣很好,等他再次高中,就能洗清他的汙名。”

程子安起身施禮:“托先生吉言。只學生以為,若本就是汙蔑,卻要自己去證明,實在是荒唐。聖人言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全天下讀書人都懂得這個道理,卻無幾人能做到。學生屬實不解,他們究竟是故意為之,揣著明白裝糊塗,還是因著沒讀懂書?”

聞山長望著程子安,心裏萬千思緒,許久都說不出話來。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老吾老人之老等等,世人耳熟能詳的聖人言。

從民到官,試問幾人能真正做到?

聞山長嘗過官場傾軋的滋味,最後黯然退場。程子安的話,一下紮在了他的心上。

並非他們不懂聖人言,世間的道理與規矩,皆是虛妄,是他們用來愚民,替自己掩飾的面紗。

程子安小小年紀,已看得這般透徹,聞山長眼神愈發慈愛,道:“你能悟到這些道理,看來你才真正讀懂了書,這世間大多人都不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