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150 一百五十章(第2/3頁)

程子安擠眼,道:“債多不愁。也就是你,我寫的是欠條,讓你回去交差。要是換作別人,我就是哭窮的折子,要找朝廷要賑濟了!”

欠條就是一張紙,大周也不止是雲州府拖欠賦稅。

靠天吃飯,天不可捉摸,東邊風調雨順,北邊說不定洪水泛濫,總有遭災的地。

就這麽點地,耕種能力,糧食畝產,抄家也抄不到糧食。

逼死幾家幾戶無所謂,全都逼死的話,就沒人給他們當牛馬,說不定,還會改朝換代了。

雲州府要交賦稅,也不是現在,總得要雲州府的百姓稍微喘過一口氣再說。

方寅緊緊拽著欠條,盯著程子安,好半晌道:“膽子真是大,夠無賴!”

程子安朝天翻白眼,道:“我這點算什麽,你別誇我,我受不起。”

也是,無賴算得什麽,比起貪官,或者不作為的官員,程子安根本不值得一提。

方寅深深呼出了口氣,看著手上的欠條,猶豫著道:“只不知,聖上可會責罰。”

程子安道:“你哭啊,就哭雲州府百姓的不易,他們的日子過得有多慘。這些都是事實,又不是要你瞎編亂造,你只管理直氣壯,如實回稟就行了。別吹噓,一個勁歌頌功勞。當然,這要只有你與聖上兩人的時候,再哭。”

方寅滿臉不解,程子安再次望天,道:“大周海晏河清,人多了,你讓聖上的臉面何處擱?”

方寅上下打量著程子安,疑惑地道:“你以前在身聖上面前,也都這樣?”

程子安收起了玩笑,認真地道:“方寅,要按照規矩辦事,可。但,必須要在大周人人都守規矩的情況下才行得通。大周有律法,律法不完善,不公平且不用提。你做了這些年的官,應當知曉,律法只是向下,拿來約束平民百姓。一旦涉及到官與民,可有民靠著律法,得到過公平?”

方寅苦笑一聲,道:“民不與官鬥,哪有敢告官的民。”

民告官,首先要進得了公堂,遞得上去狀紙。

大周準許告禦狀,也就是民間稱作的“叩閽”。

百姓若有冤屈得不到伸張,可以進京向皇帝告狀,由皇帝替其伸冤。

叩閽的復雜與艱難,普通尋常百姓,連想都不敢想。

首先,要有足夠的盤纏,拿到路引,離開所在州府,到達京城。

到達京城之後,可以通過敲聞登鼓,邀車駕即攔住聖駕,匭函即向刑部遞交狀紙的三種方式。

三種方式,看起來敲聞登鼓最為容易,其實並非如此,

首先,大周的聞登鼓院在皇城內,隸屬刑部。

皇城分為內城,外城。內城是天子居住的宮殿,外城則是朝廷的各部衙門,以及屬於皇室,一定品級的官員才能走動靠近的皇家園林禁地。

普通尋常百姓,連靠近皇城宮門都會被驅逐。

大周還有個滑稽的規矩,要是有叩閽者前來告狀,朝廷會將案子發回原地重審,還百姓一個公道。

辛辛苦苦進京告狀,最後再回到原來的公堂,落到原來判案的官員手中。

好一個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的天下!

程子安不耐其煩教他:“方寅,你要做事,首要前提是能保護好自己,但也不能只想著保護好自己,你覺著值就行。只靠著哭訴,投機取巧也行不通,得要讓聖上以為,這件事劃算,能從中得益。就好比雲州府不繳納賦稅,我寫欠條,給聖上了台階下,還讓他看到了我的真誠,在一心做事,眼下不交,是為了以後繳納更多。至於以後如何,說實話,我連明年開春,天氣時好時壞都不清楚,如何能保證以後還得清這筆債?人無遠慮必有近憂,這句話不能用在此處,先要活下去,先要讓人活下去,以後的事情,再想辦法!”

就算是在上學時,夫子們也不會手把手,這樣細致耐心教他。

出仕之後,官員之間更不會坦誠交底,同一派系之內,照樣存在著爭鬥。

方寅心情激蕩,拱手長長作揖下去:“程子安,以前你處處幫我,現在還是,這份情,我永遠記得。”

程子安亦深深作揖還禮:“多謝你,方寅。”

方寅不敢承受,忙避開了:“你可別這樣,我受之有愧,受之有愧!”

程子安堅持著,行完了大禮。

方寅稍顯木訥,稱不上能與他並肩戰鬥的夥伴,但有了他,至少這條路,不會那麽孤單了。

程子安再細細交了方寅一番,帶了些雲州府當地的土產進貢,送他回了京城。

送走了方寅,程子安便將所有的精力,投入到了花樓機,以及工匠技藝之書上。

雲州府的第一場雪,終於紛紛揚揚飄落。

雲州府的第一台花樓機,在織造學堂,終於完工。

這天,制造學堂裏,前所未有的熱鬧,肅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