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第2/4頁)
他奔了一天一夜沒休息,將信件送到錢塘馮家,馮家的主子也一天一夜沒休息,信件送到手裏的時候,天已亮了,他還合衣坐在案前,沒動過身子。
王斑推門送信,就見馮俊成還穿著昨日升堂的公服,胳膊支在扶手上,單手撐著腦袋閉目養神。
哪怕他這會兒閉著眼睛,眉心還緊攢著。
“哎唷我的爺,您這是一夜沒闔眼呐!”
王斑哪還顧得上信,趕忙上前去給馮俊成披衣,大早上露水最重,也最濕寒,他裹著這身袍子過了一夜,身上早就冷透了。
一眼掃到桌上的案宗,王斑在心裏長籲短嘆了千萬句,趕忙將家書遞給他,“爺,江寧家裏來信,您上床睡會兒吧,不急著回。”
“念我聽吧。”
“噯。”
嘰裏咕嚕念完,那上頭無非是問馮俊成幾時回去。
馮俊成聽完沒有答話,王斑索性七手八腳伺候了他更衣,待躺到床上,馮俊成再度困意全無,忽而道:“她有個四歲的女兒。四歲,不是我的,就是趙琪的。”
那語氣悵然頹廢,與他此刻黑青的眼下十分登對。
王斑整理被面的手一頓,沒敢擡頭,“那,那您昨日在堂上可問過是誰的?”
“她沒說,只都說是趙琪的。”
“…那應當便是了。”
“我不信。”馮俊成一蹙眉,眼下陰郁得更厲害,白玉雕琢的面龐也起了裂痕,“若是趙琪的,她何不直說?不,她說什麽我都再也不會信她的話了。”
這下叫王斑說什麽?該說是他的,還是該說不是他的?只怕怎麽說都不對,唯有道:“那您…找她仔細問問?也叫我瞧瞧,那孩子到底像誰。”
“我瞧她額頭和眼睛有些像我。”
王斑無言以對,心道怎麽還有額頭的事,也真是找不到別的地方像了。
馮俊成問:“那孩子眼睛圓,怎會是趙琪的?她眼角又窄一些,笑起來是彎的,那孩子眼睛也不像她。”
王斑點頭,“是,趙琪眼睛狹長,又兇相,不該是他的。”
馮俊成聽罷,重重將兩眼一閉,長籲氣,“叫人到衙門去一趟,便說我下晌臨時到茶莊找佃戶問詢幾句,特意不要衙役跟隨,也叫他們暫時撤了看守李氏的人。”
衙門那邊哪敢置喙,不敢多問,橫豎這巡撫大人和秦家他們都開罪不起,兩邊要求什麽他們都答應下來,問多了也只是給自己找事罷了。
春季雨水重,下晌又飄起雨星,迷濛蒙給茶山罩了件紗。
馮俊成才睡了不到兩個時辰,坐上馬車趕到山上去。
見青娥之前,他特意繞開昨日堂上作證的三人家裏,又多走訪了幾戶人家,問他們青娥的情況。
莊上老實人見他衣冠齊楚相貌不凡,不知是下來體察民情的巡撫大人,只當又是個閑來無事的多情富家子。
有叫他趁早打消念頭的,說青娥早晚落到秦孝麟手上。還有的叫他小心些的,說青娥近來官司纏身。也有說青娥踏實本分,帶著孩子生活不易的,叫他們這些公子哥別拿苦命人取樂,那母女兩個已經夠可憐了。
馮俊成逮著這位老婦人又多問了幾句,“老人家,我聽說她在縣衙被人指證做皮肉生意,您知道這事嗎?”
老婦人本來都走了,回轉過身子瞅他,打量他衣著光鮮,忽地冷嘲,“你便是這麽聽說了來的?也想光顧光顧生意?呸,你去找她,看她拿不拿大棒子轟你!”
王斑在旁忙道了聲謝,攙扶起老婦,遠遠送走。
回身就見馮俊成還站在原地,山霧裊裊,飄著雨絲,他一襲青山綠的直身交領袍,直挺挺站在其中,顯得實在憔悴。
王斑曉得,馮俊成這是在尋人證駁倒那日證詞,他信不過錢塘衙門的人,這才親自上山來。
王斑小跑向他,“爺,咱們還去嗎?”
馮俊成振振衣袖,“才只查了一半,當然要去。”
王斑連連點頭。另一半指的自然是李青娥的家裏,爺要上她家去,沒穿公服,但硬找了個查訪的由頭。
二人來到青娥的小院外邊,王斑高聲自報家門,院門開著,不見裏頭出來人。
按理說養孩子的人家不該這麽安靜,二人在門外徘徊一陣,只有一只卷尾巴小花狗從門裏跳步出來,圍著二人搖尾乞食。
王斑快步往裏走,“爺,我到院裏看看,別是出什麽事了。”
其實他指的是擔心青娥又跑了,但馮俊成想的卻是她遭遇不測,跟了上去。王斑到屋後去看,他則探身往主屋張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