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二章 兄弟

蚖七和靈思憶當著妖祖的面盜功,妖祖只當沒看見,對他們倆的竊竊私語,也當做沒有聽見,由他們盜去。

他之所以守著妖族的各種經典不傳,主要是因為妖族一直在等待一個翻盤的機會,等待一個中興之主。

貿然將這些功法傳出去,只會引來仙界的打壓,最終連這些功法也保不住。

現在時機已到,蚖七和靈思憶偷學,必會傳出去,在妖族中造就不少人才。倘若最終金不遺失敗,死掉的也是蚖七和靈思憶,樹洞中的功法還是可以留存下來。

他為妖族守住絕學,用心良苦。

終於,金不遺將新朝的內部事宜整頓完畢,這才提著兩壇酒來到道紀宮,許應還在參研《十洞天參悟法》,但是那本金典已經被他放在一旁,不去翻閱。

金典中的參悟法門本來就是推斷,撰寫參悟法的那個人自己都沒有煉成。而許應已經開辟了六大仙界洞天,是實戰派。

他明晰其中的道理之後,後面的四大洞天,自己參悟即可。

金不遺遞過來一壇美酒,直接坐在廢墟裏,拍開酒壇封口,仰頭痛飲,待喝得半飽,這才停下,長長舒了口氣。

許應原本在參悟,見狀便拎起酒壇來到他身邊,也拍開酒封,長飲一口。

這酒不知是何年所釀,醇厚綿長,又帶著仙藥的勁道,如同飲下一輪太陽,順著咽喉往下流淌。

待到腹中,藥力和酒勁這才炸開,洶洶的元氣化作熱流,沿著五嶽仙山、第一玄關向上流淌,直達玉京。

而且,元神也仿佛熏熏然,似醉酒一般,極為奇妙。

“我得到東皇平天訣之後,便意識到我可能再也無法回到從前,無法像之前那樣稱呼你為小主人了。”

金不遺右手拎著酒壇,三足分開而坐,看著遠處,有些迷茫,道,“我想為妖族做些有意義的事,不可渾渾噩噩而活。我跟隨驚鴻妖皇來到妖族祖庭,見到妖族中沒有地位的妖怪,像野草一樣活著,見到妖族中位高權重者依舊酒池肉林。我在妖祖那裏,看到了妖族過去輝煌的歷史,我覺得自己擔負起振興妖族的重任。”

他低聲道:“從我做帝子,傳功,求見祖神,到如今稱帝,組建妖庭,但心中始終有些迷茫不曾化解,不知所措。”

許應望向遠處,看雲卷雲舒,笑道:“你說說看,我嘗試著開導你。”

金不遺黯然道:“我不知我現在做的一切,是否是我心中所願。從前我跟著你,你丟了,我便去尋你,別人欺負你,我便跟別人拼命。我看著你修煉,看著你與晏寶兒相戀,看著你們組成自己的小家庭。你們去哪裏,我便去哪裏。你們相擁,我站在你們背後的扶桑樹上。”

這一切都是那樣的閑適淡然,那樣理所當然。

他是許應孵化的金烏,有責任照看許應這個小主人。那時的他是它,它把自己當成這個家的一部分。

“你又一次消失,我依舊像從前那樣尋找,直到老到失憶。我這一生的意義,便止於此。”

金不遺愈發茫然,飲了一口酒,喃喃道,“可是,你又將我從衰亡中喚醒。我逐漸聰明,逐漸年輕,但是我突然發現,自己無法再像從前那樣自由自在跟著你飛行,無法從一片片星空和大陸上飛過,尋找你的蹤影。阿應,我回不到過去那種心境了。”

他頗為難過,忍不住落淚。

許應仰起頭,直直的看著天空。

過了片刻,他才緩過勁來,笑道:“金爺,你知道我最開心的是什麽嗎?是你的話語中多了很多‘我’這個字。”

金不遺怔住,不明白他為何這麽說。

許應笑道:“從前你說話,言語中很少有我這個字,你的生活,你的經歷,有著太多太多許應了。你被‘許應’這兩個字占據了一生,你沒有自己,你只有許應。可是,許應希望你能擁有自己。”

他喝下壇中酒,看向遠方,目光深沉:“在許應心中,金不遺不是許應豢養的妖獸,金不遺是金不遺,他應該有著自己的人生,而不是總是追隨尋找許應。金爺,從前總是你尋找我,看著我重生。但這次,是你的重生。”

他看著金不遺,笑道:“你是金不遺,不是許應家的金烏。你是許應的兄弟,從前的你是童年的你。現在童年結束了,你可以走出來另立門戶了。”

金不遺感動,眼中有火淚流淌,提起酒壇笑道:“是兄弟?”

許應也提起酒壇,與他輕輕碰撞一下,哈哈笑道:“是兄弟!我還擔心你做了妖帝,不認得我這個窮親戚呢!”

金不遺哈哈大笑,兩人暢飲,碰壇。

金不遺忘記了自己如今的身份,與許應坐在廢墟中,大聲說話,大口飲酒,旁若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