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8章 騰讓

窗外動靜,庾慶瞅了眼便縮回了腦袋,也不想認識。

對他來說,他必須考慮阿士衡復出的可能性,所以此行認識他的人越少越好,最好是所有人都忽視他才好。

假的“阿士衡”讓人看見沒關系,只要不給人留下印象,幾年後沒人記的清。

所以庾慶深知自己此行是寂寞的,必須低調行事。

安靜了那麽一陣後,門外傳來腳步聲,有人自言自語:“阿士衡?”語氣中帶著疑惑,然後腳步聲又遠去了。

接下來的日子,考生來的越來越多,庾慶也意識到自己房間可能真是個好位置,跑到門外看這房間有沒有人住的人太多了,選這裏他有點後悔了。

再後來,他連門都不願出了。

其他考生,雜務和清洗之類的活有書童做,跑腿的活也有書童,甚至吃飯什麽的也有書童去沉香齋打來飯食,他事事都由自己親自去,自我感覺有點惹眼。

也有其他考生沒有書童的,只是人家比較坦然,而他有些心虛。

這是他人生中較難熬的一段日子。

熬到第十四天時,屋外傳來一堆腳步聲,也傳來了議論聲。

“阿士衡?你們誰認識?”

“鄉試前三十名內肯定沒這個名字。”

“聽說通過本屆鄉試赴京的只有一百七十五人,往屆報名再考的是一百四十三人,共計三百一十八人赴京趕考,這位不知是不是往屆的。”

“誰手裏不是謄抄的鄉試名單嗎?拿出來看看。”

什麽鬼?屋內睡的昏天黑地的庾慶猛然坐起,不知外面什麽情況。

“找到了,你們看,阿士衡,一百零六名。”

“呵呵,一百多名,還跑來考什麽,不如多溫習。”

一陣略帶嘲諷的低低竊笑起。

嘲笑自然有原因,錦國四十一州,每屆取士大考參加者皆過萬數,會試之後一般只取兩三百名錄為進士。當然,也要看整批考生質量情況,如果高質量的考生較多,錄取量達四五百數的情況也有,質量低錄取量只有八九十人的時候也同樣有過。

換句話說,各州鄉試成績在一百名後的很難有希望,幾乎沒了邁入進士門檻的可能性。

事情也無絕對,但鄉試發揮失常能在會試中大放異彩的畢竟是極少數。

庾慶擡手去捋自己的馬尾,摸了個空,意識到現在是盤發,又雙臂抱在胸前,哼聲冷笑,也不知這群讀書人是怎麽想的,只考出點名堂,尚未功成名就便這副嘴臉將自己真當回事了,也不知書讀哪去了。

有人噓了聲,“諸位,過了過了。”

竊笑聲止,隨後敲門聲響起。

篤篤復篤篤,敲門聲反復響。

庾慶本不想理會,但想到自己如今是阿士衡,還是走去打開了門。

門口擠了數名書生,一個個意氣風發,見到門開後的庾慶,一起拱手行禮,“士衡兄,在下蘇應韜,在下房文顯,在下張滿渠,在下潘聞青。”

幾人鄉試排名還算是比較靠前的,本以為報上自己大名能惹來對方一頓仰慕之情。

誰知期待中的事情並沒有出現。

庾慶不知道他們是誰,也沒興趣知道這些人是誰,連記下名字的興趣都沒有,拱手回禮後,平靜道:“你們有事?”

想象中的仰慕、巴結和攀談情形未出現,四人神色同時僵住,要說的事情一時間竟難以啟齒。

因為想讓庾慶把這位置好的房間讓一讓,對方仰慕巴結的話,自然就順其自然了,現在怎麽說?

見他們不說話,庾慶送客道:“我還要溫書,沒事的話,我就不送了。”

幾人實在是不知該怎麽開口,難道說,你排名沒我們高,沒資格住位置好的房間?

書院這裏讓考生先來後到自由選擇房間,就是不想給人厚此薄彼的感覺,因為這邊清楚,鄉試考得不好的在京試中未必就也考不好,犯不著做得罪人的事。

四人心裏話如鯁在喉,確實說不出。

見幾人還不吭聲,庾慶不再理會,直接關門。

最終,神色中明顯有不滿的蘇應韜伸手推住了門,開了口,“想請士衡兄幫個忙。”

庾慶不想再卷入什麽事,只能敷衍道:“在下能力有限,怕是幫不上什麽。”

“對士衡兄來說,只是舉手之勞。”蘇應韜客氣一聲,揮手示意左右人讓讓,自己也側身讓開了,伸手指了樓下,指著一名被一群書生圍著被視若中心的溫雅書生,說道:“那位正是本屆解元詹沐春,詹兄剛剛才到,還沒找落腳房間。有些事想必士衡兄也能想象,我們住在了這裏,列州的大員不會不聞不問,有一些十有八九是要來探望的。

你看,來的早的考生,早就把靠前的房間給占了,詹兄只能往後面找房間。這本沒什麽,可詹兄畢竟是解元,列州大員來了,必然是要見他的,這住的遠了實在是不合適。無論是讓列州大員久等,還是讓詹兄長路跑來跑去,於情於理都不合。我們同為一屆考生,同屆之誼,遇上這種事,是不是該互相幫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