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軒敞明亮的美術館燈光通明。

墻上掛著洛泱喜歡的巴洛克派油畫,酒水是洛泱喜歡的龍舌蘭,香氛是霍序商精挑細選的忍冬香氣,象征洛泱在他心中聖潔的形象。

時間已至深夜,來賓面露難色,不敢開罪霍序商,紛紛商議找理由離開。

霍序商坐在椅子裏,面前餐桌精致的蛋糕一刀未切,依舊在等待那只玉骨冰肌的手來將它切開。

嚴修實在看不下去,“霍總,都這個點了,讓大家回去吧,洛泱不會來了。”

霍序商雙手整理衣領,撣去不存在的灰塵,“你們可以走了。”

嚴修眼神示意眾人離開,倒了一杯酒遞給霍序商,“我陪你喝一杯。”

霍序商推開酒杯,“不用安慰我。”

嚴修坐在他旁邊勸說:“你和洛泱十年沒見了,他那個時候才十五歲,現在肯定都大變樣了……”

“他變成什麽樣我都喜歡。”

霍序商淡定道,“只要他是洛泱,我就喜歡。”

喜歡人只是喜歡外貌,那也太膚淺了。

嚴修掃一圈墻上的畫,連連嘆息,“我有個朋友混上東區,他說洛泱早都不畫巴洛克了,現在畫的那叫什麽新表現,那人畫的像鬼一樣。”

“你有他的畫?”霍序商驀然坐直身體。

嚴修搖搖頭,嘟囔道:“我哪有他的畫,他一副畫我能買輛跑車,你搜尋那麽多年,一副洛泱的畫都沒買到,人家只給朋友畫畫,壓根不賣。”

霍序商覺得這很正常,洛泱與那些凡夫俗子不同,“這才是洛泱,只為知己作畫。”

嚴修走了之後,空曠的美術館更顯寂寥。

侍應進來打掃場地的衛生,無人欣賞的白玫瑰落進垃圾桶裏,昂貴的龍舌蘭和汙水混在一起。

桌上巨大定制蛋糕定制成調色板的樣子,融化的冰淇淋奶油像軟爛的泥。

一個侍應端起來正準備扔進垃圾桶。

沉默的霍序商突然起身,猛地一把抓住女孩手腕,臉色陰冷兇狠,“你在幹什麽?”

女孩臉色煞白,“這個不扔嗎?”

霍序商像猛鷙一樣盯著她,“洛泱會來的,為什麽要扔了蛋糕?”

“……那您松開手,我放下?”女孩小心翼翼地問。

霍序商沒有說話,松開手坐回椅子,解開束縛呼吸的領帶,“你以後不用為我工作了。”

洛泱不會來了。

他心裏很清楚,打量著眼前萎靡不振的蛋糕,原本精心準備的盛宴變成了臟汙的垃圾。

霍序商闔上眼靜坐,四周萬籟俱寂,設想過洛泱不會出席,他等了十年,不差這一天的時間。

可但當這件事真的發生,他仍然覺得失望,今天就像是一幅完美拼圖裏,少了最重要的那一張。

怎麽樣都不算完美。

他睜開眼,眼神幽深沉郁,端起桌上的酒一飲而盡。

第二天的上午,霍序商面無表情地回到了家。

老管家在照顧簡裴杉種的金花茶,笑呵呵地說:“霍總,您回來了。”

霍序商點下頭,奢華的大廳空蕩蕩,他走上樓推開簡裴杉的房間空無一人,又到書房裏瞧眼,也沒看見到簡裴杉,下樓問老管家:“簡裴杉呢?”

他心情一旦不好,就會迫切的想見到簡裴杉。

老管家愣住,茫然地說:“您安排簡先生去玉蘭市看展了,要好幾天呢。”

霍序商皺眉不悅,一個藝術展竟然需要這麽久,早知道他不會讓簡裴杉去的。

他坐在冷冷清清的大廳,掏出手機,昨天簡裴杉給他發了很多藝術展的照片。

其中一張是簡裴杉的照片。

簡裴杉站在一個古董鐘旁邊,修身的湖水藍針織衫領口扣子敞開兩顆,裸露的鎖骨似象牙細膩。

柔滑流暢的臉有種溫潤的鈍感,骨肉均勻的清麗,笑起來眼睛裏有隱匿的星程。

霍序商壓抑整夜的心情突然晴朗。

他發一條:“什麽時候回來?”

不對——簡裴杉一個人去看展的,這張照片是誰給他拍的?

老管家抱著一副軟紙包的畫走進來,“霍總,這幅畫是簡先生畫給您的,讓您掛到公司的辦公室。”

或許是看展的路人吧。

霍序商不再多想,拿來裁紙刀拆開包裝紙。

一張四四方方的畫,幾何的圓形、十字、螺旋形和方形嵌套在一起,形成一幅很抽象的藝術。

霍序商打眼一看覺得比洛泱的水平差遠了,“扔我的後備箱吧。”

既然洛泱已經不再畫巴洛克風,那簡裴杉也沒必要再學了。

現在該與時俱進,學學洛泱的新表現主義,霍序商外行人,不太懂這些繪畫流派,但洛泱畫的肯定是最好的。

簡裴杉回到家的第二天傍晚,老管家通知他霍序商晚上會回來。

他寫了一張購物清單,讓司機買好了食材,系上圍裙紮進廚房裏準備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