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相見
初冬,小雪,距人皇逝去已有一十三年。
不過短短的時間,中京就已又更換了帝皇,也洗盡了當初那屬於武者的繁華。
此時,一行牛車在騎兵的簇擁下,載著商貨,掛著鈴兒,叮叮當當地響著,遠處的人匆匆避開,然後又退到一旁指指點點,似乎在閑聊這又是哪兒來的貨。
“是凡俗的珠寶。”
禦手席上,夢杏仙只是掃了一眼,就知道了答案,她隨口嘟囔了句。
車裏,螢濯妖好奇道:“你怎麽知道的?”
她是幫李元問的。
主人在,總不至於什麽事還要主人開口?
就算主人知道為什麽,她多問一句也不會有什麽。
作為侍女,螢濯妖很清楚自己的定位,她要是主人的眼睛,嘴巴,也要是主人的手。
夢杏仙道:“猜的。”
螢濯妖道:“猜的?”
“若是過去,我能直接鏈接上那牛,然後翻看牛的短期記憶。
但現在這片土地已經沒有半點陰氣了,我的力量施展不了。”
夢杏仙說著,看了眼如今拉車的駿馬。
原本的蒼狼在出了劍山關沒多久,就失去了控制,所以眾人便將狼車換成了馬車。
換車其實遲早是要做的,畢竟李元也不可能大大咧咧地禦著冰蠻象征的狼車進入中京,那和在臉上貼著“我是冰蠻”有什麽區別?
狼車成了馬車,原本只要用陰氣控制冰雪巨狼禦車的夢杏仙,不得不自己親自禦車。
而另一邊,寒逢已經沉睡了下去。
這種沒陰氣的地方,她只能蟄伏在靈魂裏,怎麽都醒不來。
那小狼母在離開西極,在見了這麽多風景後,似乎有些記憶正在復蘇。
李元注意到她眼中“與神同行”的神聖感少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迷茫。
小狼母偶然會掀開簾子一角,看著外面的陽光,看著外面飛掠倒退的村鎮,看著晚霞,一看便是看很久,也不知在回憶什麽。
玉骸都是這樣,小狼母其實還好,怕只是外面拐來的孩子。而真正慘的其實是彭冥衣、螢濯妖這種……
不過,螢濯妖和彭冥衣顯然不同,後者在知道真實後,選擇了離去,選擇了農耕,選擇了贖罪……
而李元不信螢濯妖這些年沒有清醒的時候。可即便清醒,她還是選擇了繼續現在的生活,她對生命有著無比地眷戀,她怕死怕到了極致,在丟失了北鬥這個主子後,她就傾盡全力地討好李元。
李元揉了揉小侍女的頭發。
螢濯妖如貓兒般討好地又回蹭著他,如絲的媚眼悄悄地顯出任君采摘的溫馴。
車裏安靜著。
而忽地,外面傳來動靜。
那是守城的侍衛的聲音。
“小娘子,你沒通關文牒?老實交代,你是不是附近的山匪想混進城?”
話音才落,簾子掀開,李元把一本文牒遞給夢杏仙。
既然要入中京,他一路自然會傾聽一些關於中京的信息。
文牒這種東西,不是有手就能作假?
守城侍衛看著文牒,想挑毛病,但左看右看實在看不出問題來,可瞅著禦車女人的嬌美,卻又有些不甘心。
眼瞅著文牒上來處是外地,身份也只是平民,一個侍衛眼珠一轉,忽地厲聲道:“你們先靠邊,等一會兒!”
說完這侍衛就跑向城門後的小營房。
這可是立功的機會。
如今中京權貴各有顯擺,前年鬥蟀將軍,去年爭花魁,今年居然開始荒唐地比從搶民女。
過去還有星王家那位菩薩做主,可現在……權貴們已經百無禁忌,將這片大地視作他們的私有物。
無論是田地,還是女人,只要在這片土地上的便是他們的。
營房裏當值的那位城尉乃是當朝天子的堂兄的遠房親戚。
這遠方親戚,自然要拍那衙內的馬屁。
而他這個小侍衛,則需要拍城尉馬屁。
剛剛那個禦車的女人很不錯,他只是瞅了一眼就覺得心底癢癢的,要是能和她好一晚上,怕不是比神仙還舒服。
這樣的女人,正可用來討好上司,而上司也會將其扣下,轉贈給那位衙內。
理由什麽的,不是有嘴就行麽?現在外面山匪那麽多,難保這女人不是山匪奸細。至於為什麽山匪要派奸細,那是山匪的事,他們哪知道。
然而,那侍衛一跑,李元就循著其去向稍作感知,然後便聽到了遠處營房裏傳來的女人哭聲,還有一些諸如“小娘子勿要慌張,你若不是匪人一查便知”之類的話。
李元瞬間明白了原委。
他神色微冷,掌控入微的域力將地面卷起的塵埃凝成了一個巴掌,在那侍衛後腦勺輕輕一拍。
那侍衛悶哼一聲,直接暈了過去,身子一歪,倒在了一側的護城河裏,再沒浮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