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下午些時候,肉鋪就沒什麽生意了,幾頭牲口賣了得有一半,按照秋冬的天氣次日還能接著賣,倒是不必憂心。

申時喬屠子見生意伶仃,也沒什麽好忙活的,想跟跟旁間熟絡的坐賈玩兒兩把骰子,便給兩個徒弟下了工。

霍戍從鋪子出來,還有點稀薄的陽光,落在街道的牌坊上頭,一片金光。

他看著牌坊上貞路巷幾個大字,眯起被晃著的眼睛又望向了街道內裏。

街市熙熙攘攘,他眸色微動,有些不太確信,可卻照樣還是想走一趟。

於是從身上取出了一把常期配在身上的短刀,面不改色間在自己的左手背上拉了條口子,隨後捂著手徑直往巷子裏頭走去。

“眼瞅著要入冬了,早晚要多加兩件兒衣裳,瞧著又瘦了不少。”

“不礙事,入冬就快要過年了,到時候年節裏我吃很多東西,自又會再長些身體。”

黃引生聞言不由得笑了一聲,擡手拍了拍身側小哥兒的腦袋:“過去的事情就一直別憋在心裏了,往前看。”

“我曉得的。”

黃引生點點頭,又道:“對了,下個月十五你生辰我怕是不能去村裏同你過生辰了,得去外府談一筆藥材生意,來去怎麽也得十來日。”

桃榆呐呐的嘆了口氣:“好吧。不過阿祖不來同我慶生,慶生禮卻不能少,外府帶回的藥材得分我一點。”

黃引生笑著搖了搖頭:“醫館裏的藥材還不夠你拿似的。”

祖孫倆說笑著從後院裏到前堂來,方才進鋪子,就瞧著醫館裏側立著一道高大的身影。

黃引生尚且還沒瞧清楚逆著光一張側臉都隱匿在灰黑中的人是誰,便見著身旁的小哥兒先快步走了上去。

“霍大哥,你怎麽來了?”

霍戍偏頭見著小跑過來的人,眉心微動,人果然是在。

他沖著桃榆擡了擡自己受傷的手。

“這、這是怎的了!”

桃榆見著霍戍寬長的手背上直冒著血,不少已經流進了指縫間,糊的一只大手格外的可怖。

“得快點止血才是!”

黃引生瞧了一眼,便立馬折身從櫃台前取出了醫療箱,正說要替霍戍消毒包紮,自家小哥兒卻從徑直從他手裏抱走了箱子。

跑了兩步方才想起自己的不對一般,折身道: “阿祖先幫旁的病人看診吧,我來包紮就成。”

黃引生眉頭一提。

不過也沒多說什麽,眼睛盯著自家哥兒,轉去接待了個老太太。

“霍大哥這邊來吧。”

霍戍跟著桃榆去了邊角處的一個矮診台,他劈腿落座在診台前側,幾乎能把桃榆和診台全部覆蓋在自己的身體下。

診台方才到他的腰處,坐下人都有些曲不下了,頗有些像是大人坐了小孩子的位置,把地方占的滿滿的滑稽感。

不過這診台顯然是給桃榆量身定做的,他坐在另一頭高矮剛剛合適。

霍戍擠在位置上不由得眉頭微緊,不過當一雙溫軟的手把他的左手捧了起來,輕輕的用沾了水擦拭去血跡時,一時間又什麽不適從都消失殆盡。

“這是怎麽弄的啊?”

桃榆緊緊夾著眉頭,小心翼翼的用棉布擦拭,只怕動作大了些觸到傷口再成二次傷害。

霍戍看著近在咫尺,能清晰瞧見根根濃密睫毛的小哥兒,認真又帶著憂心的神色,不知覺的連呼吸都放輕了些。

“很疼麽,怎麽不說話?”

桃榆清理完血跡,要用酒消毒,少不得要辣得傷口疼,見著霍戍連話都沒應,不免擡起頭。

“沒事。”

霍戍:“不過是在肉鋪裏劃了一刀。”

“你是從喬師傅的鋪子過來的?怪不得傷口都還一直留著血,像是才傷著的。”

桃榆的眉頭便沒展開過,喋喋不休道:“我見肉鋪的刀總是泛著銀光,定然都很鋒利,用的時候一定要留心些。”

霍戍不鹹不淡的吐了口氣,神色一如平常,言語卻酸:“頭一天學,手笨了些。”

桃榆聽霍戍這麽說,連忙道:“你可千萬別灰心,萬事總是開頭難,手藝活兒嘛,誰一開始就能做得好的,多練幾回也就熟悉了。”

“尤其是屠戶獵戶這種營生,本就門檻高,學起來不易。要是急於求成傷到自己就不值當了。幹活兒麻利固然是好,卻也不能趕著快就傷了自己,那不是舍本逐末麽。”

桃榆說著,忽而放低了聲音:“要是喬師傅罵慢你的話,我讓阿祖過去走走,幫你說點好話。”

霍戍眸子微動,有什麽從心間掃過,他徑直看向面前寬慰他的人,從未像此刻一樣難以克制的想要上手捏一捏桃榆的臉。

他收回目光:“嗯。”

桃榆見他沒有在偃旗息鼓的模樣,才道:“你忍著點疼,我給傷口消毒。”

他吸了口氣,用棉花沾了酒從霍戍手背上得有他小指長的傷口上來回擦了三遍,松開棉花時,自也才跟著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