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頓開金鎖走蛟龍

靜靜地看著郭典躺在地上,楚維陽的表情再度恢復了之前的那種沉默與麻木。

他或許仍舊痛苦,但那種痛苦,伴隨著郭典的死亡,似乎超過了某種閾值,又像是緊繃著的弦徹底的斷掉。

忽然之間,他便不再痛苦了。

像是無邊汪洋裏掀起的第一個浪頭,像是萬仞高山上墜落的第一塊碎石,像是郁郁森林裏燒起的第一團火星。

那發源於內心的痛苦,不曾消逝而去,而是在極其短的時間內,被順理成章的轉化成了另外一種東西——

憤怒!

前所未有的憤怒!

對鎮魔窟,對乾元劍宗,對所有的每天在決定著把豬食喂給他們的每一個人的憤怒!

倘若是有天理可講,此刻躺在地上的,應該是他們!

原地裏,年輕人沉沉地吸了一口氣。

恍惚間他似是有一種錯覺,無邊的憤怒這一刻也被服食入胃囊丹鼎之中,怒火被心火煆燒著,遊走在五臟脈輪之間,冶煉著另一層面上前所未有的“大藥”!

可終歸他還是冷靜了下來。

年輕人只是定定的凝視著郭典的身形。

他俯下身子,輕輕地將已經十分消瘦的郭典抱起,石窟中摩肩接踵的人群分開,只幾步路,楚維陽就抱著郭典走到了石窟的最深處。

看上去,前方本來應該還有一段路可走。

那條路若是還通,這石窟看上去就更像是一道礦洞了,只是不知何時,那一截路坍塌了,堵在石窟盡頭的,盡是嶙峋的碎石。

盡頭的一角,許多碎石被刻意的堆疊,嶙峋的石塊也被人敲碎,盡可能的磨去棱角。

一個個人身大小的坑洞,就這樣歪歪斜斜的呈現在那裏。

這是這片森森鬼蜮中最後的一點兒人情味了。

亂葬崗也似的地方,更沒甚風水可講,簡單尋了個還算幹凈寬敞些的坑洞,楚維陽便將郭典的屍身葬了進去。

幾塊碎石綿密的鋪在坑洞上,看著鼓鼓囊囊不成模樣的墳塋,一臉沉郁的楚維陽到底還是嘆了一口氣。

說是磕頭送終,自然便該這樣去做。

原地裏,年輕人推金山倒玉柱,直直跪在郭典的墳塋前。

躬身叩首,楚維陽的額頭直直的砸在地面上。

正此時,忽地有悶聲響起,說來也奇,一時間竟教人聽不出來,這聲音到底是來自於石窟外,還是來自於那封閉的甬道之中。

緊接著,一束束灰塵從石窟的頂端灑落,再下一刻,大地震顫的動靜,就變得直觀且清晰起來。

地震了?

楚維陽挑了挑眉頭。

我們倆這父慈子孝的,磕個頭還能有這麽大能為?

沒等楚維陽這般閑散的心思繼續深想下去,不過兩三個呼吸間,石窟外忽然傳來幾如雷霆炸響的轟鳴聲。

煌煌道音響徹天地之間。

“好膽!此地乃乾元劍宗所在!鎮魔洞窟之地!爾是何人,膽敢動吾宗法陣!欲試劍鋒之利?”

偏頭看去時,楚維陽跪坐在石窟的最深處,遠遠地,看著石窟門戶很是窄小。

只這一句話響徹,瞬間便教人明白了來去脈絡。

楚維陽瞧的真切,這會兒已經有心思活絡的人,眼看著有人闖山,鎮魔窟要亂起來,也不知哪裏來的力氣,彎著腰,幾步疾走,便竄出了石窟,奔逃而去。

再看著有人起了頭,逼仄的石窟之中,人心更是浮動。

撇了撇嘴,楚維陽暗罵了一聲蠢貨,隨即也不起身,只順勢往斜前方一滾,楚維陽便像是那離弦之箭一樣,滑入了一處空蕩的坑洞裏面。

緊接著,楚維陽從坑洞中坐起,動作利落的尋了幾塊大些的巨石,正好能恒蓋在坑洞上方。

只眨巴眼的功夫,楚維陽就這樣自個兒把自個兒埋在了坑裏。

下一瞬,一道冷清的聲音似乎是從極遠的地方,將將傳遞到了石窟中來。

“哈!劍宗所在?鎮魔之地?又是為何拘了我小師侄去?他是東嶺淳於道長嫡親子!自幼長在庭昌山丹霞老母膝下!牛鼻子,只你剛才那句話,便得罪了兩家!”

“我也不去問你到底是誰了,待我打破法陣,殺進鎮魔窟,救出小師侄來,到時候,東嶺淳於家,還有庭昌山一脈,自然要叩劍宗的山門,將此事問個明白!”

聲音遠遠地傳遞過來,已然煌煌如雷霆天怒,緊接著,地動山搖之間,更像是雷霆閃過之後,連綿不斷的狂風暴雨!

下一瞬,各種各樣的淒厲慘叫聲接連傳來,幾塊碎石落下,楚維陽的眼前一黑,徹底再難分辨清楚外面的情形,唯有那轟隆若雷霆的呼和聲,仍舊能從石窟外遠遠地傳遞來。

“哈!即便裏面有怎般誤會,也斷沒有這樣闖山的道理!為救你那甚麽師侄,沖撞法陣,引地龍翻身,只這兩下,便不知害了多少性命!如此行徑,於我劍宗山門前,還妄圖有道理可講?丹霞老母門下?道友,對不住了,拿下你,咱們再說前邊誤會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