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丹河谷裏金難換

四野以玉髓河橫貫而分,在楚維陽的記憶之中,玉髓河往南,漫山遍野就都是散修與魔門修士縱橫的地盤。

出得了莽莽群山,仔細思量著自己模糊的記憶,楚維陽發覺已經離著玉髓河不遠了。

倏忽間飄零數載,竟教人有了恍如隔世,兼具物是人非之感。

愈是這樣喟嘆著,楚維陽便越是想要往河源坊市去一趟,猶記得當年在盤王元宗初涉道法修行的時候,也曾經被張老七和吳二帶著去過幾趟河源坊市。

倘若一切沒有太大的變化,那麽楚維陽或許還能尋到河源坊市。

至少,馬管事方才所言語的地方,楚維陽是斷然不會去的。

天曉得,那個坊市裏有沒有熟識馬管事的人,甚至是性命相托的朋友!

這一路走來,馬管事除卻傳授劍法,愈發沉默起來,如今主動開口,事出反常必有妖,讓楚維陽不得不去警惕。

因此緣故,那麽繞一些路,能穩妥些總是更好的選擇。

而籮筐裏,馬管事無奈的揉捏著脖頸,一直揉搓到掉了層泥,又把幹凈的皮膚搓得通紅,馬管事才緩緩地放下手來。

中年人深邃的目光陷入長久的沉吟之中,他似乎在丈量過去,又似乎在探索前路,不時,有痛恨與懊悔的復雜情緒,交替的在馬管事略顯僵硬的臉龐上浮現。

偶然間,那猙獰的恨意之中,似乎有著某種劍氣醞釀,但幾度之間,馬管事像是想到了甚麽教自己恐懼的事情,不自覺的打了個寒兢之後,那道殺意也隨之而泄去。

深邃的目光漸漸空洞起來,直至這一刻,馬管事才有了幾分認命的模樣。

……

河源坊市。

遠處,是巍巍高山頂著厚厚的雪蓋直入雲霄,開闊的平原上,放眼望去,隱約可見稀疏的水網自高山流淌而下,自谷地中漸次匯聚,成為玉髓河的源頭。

河源之名,因此而得。

據說越過這座高山,再往西去很遠的地方,是妖族肆虐的古老森林,再過去那片樹海,則是一方更為遼闊鼎盛的天地。

只是傳出這樣說法來的人,似乎誰也沒有見過,曾經越過這座高山西去的人,似乎誰也沒有再回來過。

楚維陽雖然還年輕,但前世今生的磋磨,已經過了向往山外生活的年紀,只是這大河南北,只是艱難的活著,便已經是十分不易的事情。

懷著這樣的感慨,楚維陽一手提長劍,一手握在劍柄上,冷著一張臉,走入了山陰處的河源坊市中。

這裏離著南方已經很近,離著北面諸玄宗山門又太遠,往來的大都是魔門弟子與心狠手辣的散修。

若想求得此行安穩,楚維陽須得展露出同是魔門的氣質來。

好在,楚維陽這般神情,病中帶狠,冷上加癲的模樣,再加上一身濃郁的血汙腥氣,已經足夠勸退許多人。

平坦的山陰谷地之中,檐牙交錯,宮閣林立,而在這其中,一道又一道鬼魅的身影,就這樣若隱若現在每一個隱蔽的角落中,用似乎同樣冰冷的目光,審視的看著從山外一路直行而來的楚維陽。

坊市中,隱約還能看到記憶之中的模樣,但細微處,已然十分陌生起來。

平穩的腳步未曾停止,楚維陽只站在坊市中央,簡單的掃過一眼,旋即便將目光落在一處鋪子上。

鋪子門口的牌匾上,寫著“回春閣”三個大字,牌匾的一邊,又篆刻下一行細小的字跡——“奉丹宗河谷地”。

能夠在幾乎所有坊市中,不拘正邪,如此超然存在的,只有丹河谷一家了。

不再遲疑,楚維陽迎著所有人窺視的目光,徑直走到回春閣前,鋪子門戶洞開,年輕人頓了頓腳步,遂徑直而入。

步履生風,隨著楚維陽走入店鋪中,旋即一股風,裹著血腥氣息彌散在窄小的店鋪之中。

櫃台後面,一個留著山羊胡的清瘦老頭兒皺起眉頭來,他猛地擡頭,正張開嘴要呵斥來人,可看到了楚維陽的身形之後,老頭復又猛地怔住了,他仔細端詳了楚維陽好幾眼,越瞧越是稀奇,仿佛看到了鬼物還陽,看到了枯木生芽。

再緊接著,老頭漸漸又皺起眉頭來,仿佛橫豎想不明白,似楚維陽這樣的人,是如何活下來的。

靜靜地站在那裏,任由老頭又多看了幾眼,楚維陽這才開口,直入正題,幹脆利落的問道:“敢問先生,閣中有沒有化煞一類的丹藥?”

收攏起心中紛繁的思緒,老頭回過神來做起生意,聞言自是平靜的頷首道:“茲當是丹藥,丹宗河谷地便無有不應!化煞一類的丹藥,有!托大喊一聲小兄弟,你要哪一種丹藥?外敷的藥散?還是內用的靈丹?”

問這話的時候,老頭瞥了眼楚維陽身後背著的籮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