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夜靜海濤三萬裏

“百草破厄丹……還剩六壺,藥力已大不如從前,且存一存,許是日後能用來應急。”

“龍虎回元丹,吃的就剩三盒了,也需得省下來,海風最盛的那幾天服來化煞,能教自己在濕風冷雨裏面沒那麽難熬……”

“再有這兩枚庭昌山的寶丹,藥力於我無用,但能煉得渾厚元炁法力,要留到我突破境界的時候用。”

“再有給復煉靈寵、教玉蛇蛻變而提前備下的靈石……”

窄小的院落裏,楚維陽沒有點燈,只是借著皎潔的月色,端坐在庭院中央的石桌前,自顧自的盤算著。

正說著,楚維陽站起身來,院落一角的樹下,靜靜地放著一口半人高的大甕,甕口被楚維陽以符箓封禁,這會兒,隨著年輕人走進,輕輕地揭開那封口的符箓。

緩緩低下頭,輕輕地抽動鼻翼。

最一開始,是較為濃烈的酒氣,可隨著那道酒氣散去,楚維陽皺著眉頭,聞到了一股餿臭味道,內裏還發著點腥臭。

恍惚間,楚維陽像是回想起了曾經在鎮魔窟裏的吃食。

旋即,這味道便再也聞不下去了,他直站起身子來,大口的呼吸著新鮮空氣,這才將那股惡心感覺壓下。

楚維陽從未曾想過,奔走了千萬山水,曾經那挽救著自己性命的東西,竟也會在有一天裏不堪回首。

兀自喟嘆著,仿佛要將心緒撫平。

年輕人復又搖了搖頭。

“先是煮進茶水試過,如今泡酒也不成事情,這《萬靈秘摘》看起來是入門容易,可若要參悟的精深,能將一切丹方拿來,隨手都能化入巫覡藥湯裏去,也是一門本事,也是一類大道!”

直至楚維陽感慨到這一步,心神之中,遂傳來淳於芷冷清的聲音。

“說是巫覡藥湯,可不過是換了個模樣的丹道而已,論及君臣佐使,論及水火坎離,只要是丹道,不論內外,這天底下豈有有那麽容易參透的法門,我雖不是丹河谷修士,卻懂內丹煉法,道理該是相通的。

照我看,依我說,如今日子過得再清貧,這《萬靈秘摘》也不該是這樣的對付方法,煮茶泡酒再繁瑣,在丹道面前也都顯得簡略粗劣太多,非得是那等精益求精的法子,才能有相互和諧,熔煉一爐的基礎。”

聞言,楚維陽眉頭一挑,前世今生淩亂的記憶從自己的思緒裏紛紛湧現,隨著那“精益求精”的指點,楚維陽隨即想到了諸般精細繁復的菜品。

他忽然有豁然開朗的感覺,雖然還未有齊全法門被琢磨出來,但直覺告訴楚維陽,自己這回找對了方向,這般精細繁復之中,最是適合與君臣佐使的法門想契合了。

只是正琢磨著,楚維陽又無奈的笑了笑。

“便是悟出了這等法門,也得有米下鍋才行呐……”

這會兒,感慨著,楚維陽環視幽寂的庭院,環視著墻壁外那更為冷漠的龐然大物,似是忽然間不情不願的明白了一個道理。

似自己這般要與煞炁淤積掙命的人,在這等安穩光景裏,斷是找不出那微茫活路來的。

這處幽寂的院落看起來或許是好歸處,可還沒等楚維陽熟悉起來,卻忽然有了一種遲早某日要抽身離去的預感。

“這偌大道城,也不過是另一處鎮魔窟罷了!”

輕聲念著,楚維陽遂將一應念頭斬落,反身走到庭院的寬敞空出,將寶劍抽出,接著九天月華,一招一式的演練著《春時劍》。

道城中人多眼雜,雖然楚維陽走到哪兒都背著把長劍,可他卻憑借翠玉火和些許微末的君臣佐使學識,給自己打造了一個火法丹修的身份。

說到底,劍宗法門太過紮眼,可凝練出了六正劍意,楚維陽也不可能荒廢這一門煉煞的道途,思來想去,也只得白日裏斬妖,以妖血精煉毒煞之火;夜間再勤練劍法,以六正劍意吞納煞炁!

曾經樹海之中晉升境界時煞炁湧動的兇險,仍舊歷歷在目。

半月二十天的預感期限不會相差太多,楚維陽迫切的需要在這之前盡量的削減體內淤積的煞炁,否則晉升境界的瞬間,反而是自己離著死亡最近的時候。

許是被楚維陽的這股意蘊所浸染,忽然間,重疊灑落的月華之中,年輕人的心神裏響起了淳於芷那略顯悵然的聲音。

“後半夜的時候,多加一個時辰,給劍器渡入煞炁罷!”

“許你說得是對的,只有當感受到痛苦的時候,我方才發覺自己還真切的活著!”

“這不講理的世道,將你我的命捏在了一起,說甚麽因果天數,說到底,仍舊是她丹霞老母先放棄我性命的!”

“我之前想要活著,不論是甚麽法子,只要是活著就好。”

“我活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