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搜魂魄血煞左道

片刻後,木質道殿外面的空地上,楚維陽壘土成丘。

小丘不過尋常人半條腿高,正中央處修得平整,劃出八道斜面來,邊角處擺著八枚玉符,以應後天八卦。

而在八枚玉符的包圍中央,則是最初時那被楚維陽毒暈過去的妖蛇。

這會兒,立身在土台前,楚維陽一只手捏著一根線香,以掌心翠玉火將之點燃,繚繞煙塵彌散之間,楚維陽的口中更有含混的聲音,恍若是呢喃般撚著咒言。

只倏忽間,再看去時,四下裏無風,那裊裊煙塵卻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牽引著,盡數匯聚在土丘平台上面,將那妖蛇層層疊疊的包裹起來。

楚維陽含混的聲音喑啞且低沉,愈發映襯著島中的寂靜,映襯著眼前變化的詭譎邪異。

不過時過去,當楚維陽手中的線香燒盡,最後一抹赤紅的火光在楚維陽的指尖隨著倏忽間的騰躍,化作灰燼與塵埃,消散在指尖的磋磨之中。

與此同時,楚維陽口中含混的聲音也戛然而止。

他仔細的端詳著土丘平台。

緊接著,隨即有晦暗的灰色煙氣從妖蛇的鱗甲縫隙之中散出,又在半懸空處,漸漸地凝結在一起,化作虛幻而朦朧模糊的上半身神形。

仔細端詳看去,是一個面容猙獰,滿頭角質鱗片的老者,他面容上扭曲的皺紋裏似是寫滿了痛苦,仿佛魂魄真靈在潰散之前,承受了無法想象的痛苦。

這是第二次,楚維陽看到有人的魂魄真靈懸照在外。

只是不同於昔日裏淳於芷魂魄真靈的靈動,這會兒呈現在眼前的老者,像是陷入了某種漫長的昏厥裏面,仔細看去時,對於外界的變化毫無感應。

或許,這便是淳於芷所言說的真靈蒙昧了。

而與此同時,淳於芷似乎也從老者的昏厥裏瞧見了些跟腳與真髓。

因是,心神之中,淳於芷清麗的聲音中竟帶著些驚嘆,仿佛見到了甚麽經年難遇的稀奇景象一樣。

“雖說聽那莫道忠言說過了,他們莫家盡都是妖人,可萬萬沒想到,都這樣年景了,還能瞧見修行血煞道的余孽……”

聞聽此言,楚維陽隨即精神一振。

又是未曾聽聞過的事情,只是瞧見字眼裏帶著“煞”字,楚維陽遂猜測,以為是甚麽魔道中失傳的法統。

“哦?這又是魔門哪一宗的後人?”

聞聽此言,淳於芷復又嗤笑一聲,似是極其不屑。

“哪一宗?說是法統都算是擡舉他們了!所謂血煞道,乃是多年之前,左道旁門裏面的一支,講求的是摒棄周天經脈,而養煉血中元靈,認為此是肉身寶藥,成道之基。

可一口炁是先天真陽,一身血卻盡都是後天的輪轉,誠然,通身氣血滋養著四肢百骸,卻也承載著周身之汙,想要內裏煉進去靈炁、元炁,非得是頂尖靈丹寶藥才行!

但換句話來說,那樣頂尖的靈丹寶藥,大都出自聖地大教,再不濟也是有法統的道場與世家,有這樣的出身,又豈會淪落到去修行左道旁門那上不得台面的血煞功法?

因是,教彼輩從錯路上愈行愈遠,十成十的此道修士,最後都走上了血中煉煞之路,徹底偏離了養煉血中元靈的初衷,而血中煉煞,就再沒有比妖獸血煞更方便的了。

和尋常妖人還不同,人家是把妖脈煉化入根髓中去,走得就是化身妖獸提升境界的捷徑,真有證道的機緣,才復又走化形的路,重歸人身,說得曲折,卻也算是條路。

可血煞道不同,根基還在血中,可後續煉得卻又是妖獸血煞,這如何能好?當年恰逢外海暴動,這一脈曾曇花一現,可後來諸城主護下了妖人,也沒管這群歪門邪道!”

說及此處,楚維陽再去端看那老者猙獰的面容,遂也漸次瞧出了幾分源自於內裏的不諧。

因是,年輕人兀自喟嘆道。

“是了!倘若無有調和的法門,自顧自的煉煞,根基上、義理上就盡都是錯謬,需知性命雙修,彼此間影響深重,以煞炁汙了氣血,下一步便該銷蝕人心神靈智。”

對於這一點,曾經長久被困在鎮魔窟中的楚維陽,最是有深刻的理解。

緊接著,楚維陽復又追問了一句,“那他們如今,又是個甚麽情況?這等蒙昧真靈,可有清醒過來的可能?”

話音落下時,淳於芷一時間沒有回應,她似是又在觀瞧,好一陣過去,方才繼續開口道。

“庭昌山法統也無法曉盡世上諸般術法神通,但猜也好猜,無非是甚麽借胎轉生之術,早早地就將部分的神魂本源煉入了蛇卵之中,一旦有殞命之厄,便會轉生在蛇軀中,以期如此再活一遭。

可他們到底眼皮子淺了些,不說殞命前曾經遭受的磨難,本就摧殘著魂魄真靈,只說以往修行時,煞炁自血中侵入魂魄,一遭轉生入妖軀之中,呵,除非是有一日以妖軀證道,再無清醒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