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梧桐樹上宿寒枝

此時間,四下裏盡都是幽深海底的浩渺水汽,除卻他們引動的法焰與內裏顯照的層疊符陣,這無垠的流淌著幽藍顏色的海堤,便只剩了蛇老手中所掌握的寶丹上仍舊有著若隱若現的焰火靈光。

這本該是引動水相妙訣的極佳之地,再不濟,對於同樣混煉水火,兼具內丹妙法的丹霞老母與簡寒枝而言,水火流轉之法,也是極合宜的。

可是在電光石火之間,在需要他們一擊便顯現絕巔手段的時候,丹霞老母與簡寒枝卻盡都選擇了引動最為純粹的南明離火本身。

這大抵是從來都未曾被落於文字的丹青元宗法統秘辛,古往今來,此宗弟子善水火妙訣,尤善火法為最!

而淩空踏出那一步的閃瞬間,當鏤空玉壺與青枝竹杖探出的閃瞬間,幾乎同時,丹霞老母與簡寒枝的另一只手盡都垂落下來,隱沒在各自那寬大的袖袍之中。

伴隨著衣袍的劇烈晃動,霎時間,便有著一道道靈光若洪流般傾瀉而下,引動著四周的焰火,引動著焰火裏的符陣。

於是,倏忽間,這包裹著兩人身形的焰火霎時間分野,端看去時,泰半焰火為丹霞老母所引動,泰半焰火復受到簡寒枝所牽引。

每一道焰火靈光之中都有著符陣的顯照,那一瞬間無聲息的引動焰火,兩人便已經做到了涇渭分明,無有在此中的演法裏面產生絲毫的不諧之處。

他們已經許多年未曾見過了,倘若是依照簡寒枝的說法,大抵在丹霞老母自屍山血海裏殺出南疆,復又立道場於庭昌山之前,便已經不怎麽有過聯系了,如今回首,說及的大約都是半生之前的故事。

尤能有今日這般閃瞬間的精妙表現,甚至已經很難說是否還在默契的範疇之內了。

於是,緊接著,便在這一閃瞬間的後半程,丹霞老母引動的焰火恍若融入了湍流之中,霎時間隨著那幽藍色的湧動朝著四面八方彌散而去,可是在散開的同時,便陡然間與仍舊縈繞在原地的蛇紋符陣氣機交織與共鳴在了一起。

而此時間,丹霞老母與整座蛇紋符陣之間,尚且隔著那形神凝固在歲月光陰變幻裏面的蛇老,原本他似是已經隱約要蒸騰出一閃瞬光陰變幻的桎梏了,至少,在那一閃瞬的後半程裏,他的目光已經緩慢的轉動著看向了丹霞老母。

但是隨著老母灑落的焰火在這一瞬間與蛇紋符陣的奇跡共鳴,霎時間,彌散開來的南明離火便像是從另一個方向上化作了層層焰潮,恍若是早先時的血焰一般,倏忽間復又凝聚而去。

只是早先時的血焰,裹挾著蛇老所需要的磅礴氣血之力作為菁華與底蘊。

而此時的南明離火,熾熱且滾燙,只顯照著法焰那毀滅與暴虐的一面。

於是,當那焰潮真正的席卷而去,當蛇老的身周顯照著烏木顏色的靈光,層疊交纏著凝聚成虛幻的細密蛇鱗,不斷的回環著,將蛇老的身形護在正中,與南明離火艱難抵抗的時候,丹霞老母遂也踏著焰浪,立身在了蛇老的近前。

手中的鏤空玉壺已然揚起,玉壺所特有的尖棱直直的對準了蛇老的額角。

而與此同時,另外泰半的南明離火,也在被簡寒枝的牽引下,朝著青枝竹杖伸出的杖尖處匯聚而去。

沒有與甚麽符陣相交織與共鳴,也未曾如同丹霞老母一樣,引動著甚麽焰潮,顯化出烈烈聲勢來。

甚至在簡寒枝的身周,那原本磅礴的南明離火所化作的洪流,竟在隨著不斷朝杖尖處的匯聚而凝煉,簡寒枝的杖尖處愈見明光,而他的身周愈見黯淡,到了最後,他幾乎是立身在了那幽藍的底色之中,腳踏著湍流而行。

但是杖尖處的焰火的凝煉,也同樣變得甚是可怖起來,那本就是金丹級數的南明離火,本就是無上品階的烈烈法焰,在其磅礴的聲勢漸次被凝練成一道赤色鳳翎的時候,那其上的每一道鳥篆紋路,每一處細微中的靈光兜轉,盡都是教人膽戰心驚的磅礴偉力。

可自始至終,簡寒枝只是這般輕描淡寫的擎舉著青枝竹杖往前探去,仿佛那道赤色的鳳翎只是凝煉在杖尖處的甚麽裝飾物品一樣。

直至下一瞬的到來。

當丹霞老母手中揚起的鏤空玉壺砸落,在撞破那虛幻的烏木蛇紋護罩之後,在玉壺的尖棱刺破蛇老的額角。

當緊隨其後的焰潮洶洶而至,不容被拒絕的化作一道道細密的赤色焰火鎖鏈,伴隨著蛇老那滄桑的皮膚皺褶,朝著他的身周蔓延,復又將蛇老的身形短暫拘禁在原地的時候。

簡寒枝手中擎舉著的青枝竹杖狠狠地抽落下來,那杖尖處的赤色鳳翎霎時間自幽藍色的海底之中化出一道奪目耀眼的尾焰。

乍看去時,好似是赤焰關刀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