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五章 陰爻數六陽爻九

這還不如一刀把他殺了。

幾乎在同一時間,諸修看著那在玉石法壇的側旁,自遁光之中一點點顯照出來的身形,看著劉玄甫還剩了半口仍舊在噴吐的鮮血,看著他因著氣血的郁結而長久變得煞白的臉色。

這一刻,諸修的心聲幾乎是一樣的。

這人廢了,也許他的道與法在築基境界仍舊堪稱精妙,也許他的才情在同代之中仍舊有著堪稱大教道子的底蘊,但是在他沒能對著楚維陽回應五行之道與法的時候,那道心崩潰、心神蒙塵的閃瞬間,一切便盡都成了枉然,成了“空”。

此後,於五行之道,此人不要再想著有分毫寸進了。

更甚至因為在叩問道心的過程之中,楚維陽也只起到了最後殺人誅心一樣的輔助作用,自始至終真正在質問五行道法,乃至於崩潰了道心的,是劉玄甫自己。

這便也意味著,不同於尋常時的道心蒙塵,沾染魔障,哪怕是將楚維陽的性命了結,於劉玄甫的道心彌合也沒有分毫的裨益。

如今看,尤其是看著楚維陽那只手擎舉著五行世界的模樣,許是真個殺了楚維陽,反而更容易教劉玄甫的道心沉淪下去。

這甚至不是重修所能夠彌補的,道心的彌合之路,遠比劉玄甫再重走一遍修行路來的還要艱難太多太多。

而這一刻諸修生發在心神之中的念想,幾乎同一時間,也盡數都生發在了劉玄甫的心中。

他自然也是有才情在的,進而清楚的意識到了所發生的一切。

噴吐的血雨正在落下,血腥氣息正伴隨著山風朝著自己裹挾而來,可是佇立在原地,怔怔的站在那裏,劉玄甫的身形愈發的搖搖欲墜,他只是愣怔的低下頭,看著自己空蕩蕩的掌心。

自始至終,劉玄甫一言不發,他只是這樣怔怔的看著,仿佛有甚麽困惑還未曾想明白。

而短暫的沉默過去之後,某一瞬間,劉玄甫忽地仰起頭來,看向了玉石法壇的上空。

在那裏,五行的靈光仍舊在山風之中搖曳,並且在楚維陽甚為穩定的掌控之中,教那磅礴的氣運一點點彌散開來,復又隨著山風的呼嘯,重新回歸天地之間。

蓋因為這一方五行世界的骨架是道與法,但是將之支撐開來的薪柴,卻是那以秘法汲取自寶鼎之中的本源。

鼎器已毀,而即便是如此,秘法所導致的極限,仍舊教這些汲取來的本源,也在一點點於凝煉之中煙消雲散去。

就好像是,一個人分明早早地便已經越過了那一道生與死的門檻,可是直至此刻,方才緩緩地咽下最後一口氣。

因而早已經沒有了甚麽挽回的余裕,蓋因為真正注定了這五行世界潰散的“死亡”,是早已經發生了的事情。

就像是劉玄甫的失敗一樣。

許是在決定毀掉了五彩寶鼎的時候,便就已經注定了劉玄甫的失敗。

他過分的執著於展露五行道法的煊赫,卻全然忘記了從來掌控著道法上限與下限的都是不同的修士本身,他選擇了自己並不熟悉的戰場,選擇了自己最無能為力的鬥法方式,因而在最後也嘗到了惡果。

只是想明白了這些,並沒有能夠教劉玄甫的情緒變得更好一些。

更相反,便像是蓋棺定論之後,鑲嵌在棺槨上的最後一枚長釘被砸落一樣,在徹底的想通了這些之後,劉玄甫的心氣反而徹底的頹靡了下去。

就好像是在思量這個問題的過程之中,便已經走過了漫長一生的光陰歲月,此時間,劉玄甫那折轉過,朝著山下走去的身形步履蹣跚,一搖三晃之間,愈發好似是那狂風裏搖曳的微茫燭焰。

還不如一刀把他殺了。

無端的,看著劉玄甫的背影,諸修再一次湧現出了這樣的心聲。

只是下一瞬,幾乎便沒再有多少的修士再去看向劉玄甫了。

諸修端正著身形,正看向玉石法壇上,看向楚維陽那擎舉起來的手一點點更高高的揚起。

而伴隨著楚維陽那只手的揚起,登時間,五行世界徹底潰散去了那映照的斑斕景象,靈光不住的兜轉與兀自顫抖嗡鳴之中,倏忽間化作了純粹的五色煙霞。

緊接著,連綿不竭的山風呼嘯而過,登時間,那五色煙霞便在裊娜繚繞之中被山風所裹挾著遠去,但又因其本身太過於浩渺,乃至於一時間山風不止,竟將這五色煙霞在半懸空中拉伸成一道五色長河。

但終歸還是在幾個呼吸的時間過去之後,最後一道五色煙霞的靈光也消散在了楚維陽的掌心裏面。

而不知何時,再看去時,連帶著那彌散在半懸空中的五色長河,也早早地像是徹底潰散去了一般,煙消雲散,不見了絲毫的蹤影。

直做罷這些,楚維陽方才像是在熄去了所有包括怒火在內的劇烈情緒之後,徹底沉浸在五行之道感悟之中的情緒與心神一點點回返於靈台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