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二章 一十二脈溯龍師

此時間,楚維陽愈是這樣說話,此獠的心神便愈是感覺到了無法言喻的恐懼。

但他已經是砧板上的一塊肉,恐懼只能激發他心中無窮無盡的悔恨,但這悔恨不能使時光倒流,也不能使他從這鬼蜮魔窟之中掙脫出性命來。

甚至因為對於肉身道軀的愈漸於失控,他甚至連緊閉雙眸都很難做到。

於是,楚維陽得以直觀的看到那因為恐懼與悔恨而變得絕望的眼神,那只是一眼間便教楚維陽夢回鎮魔窟中的眼神。

他甚至可以很明晰的斷定此時間眼前之人的心境,以及在此之後極長遠的時間內,此人的心境變化。

一切都回來了。

無端的,再配合上山體內不斷湧動的濁煞之氣,配合上那煞池彌散在甬道之中的幽寒氣息,楚維陽只覺得無邊的松弛感淹沒了他的心神,愈教他從那種安寧感覺裏面,更“挖掘”出了無法言喻的輕松與愜意。

即便是在昔年鎮魔窟中的時候,楚維陽都從來不是那苦大仇深的人,慣常苦中作樂的情緒教他能遠比更多的同門支撐了更久的時間。

更相反,反而是伴隨著後面的一路奔逃,那有形的鎮魔窟垮塌了去,可是無形的鎮魔窟卻像是和那所謂的因果命數纏裹在了一起,如同蛛網一樣,四面八方密密麻麻的將楚維陽的身形環繞,教他在方寸間輾轉騰挪不得自由。

也正因此,反而愈教楚維陽這裏變得沉郁了起來,愈漸於沉默寡言。

可是當這種熟悉的環境所引動的松弛與安寧將楚維陽的心神包裹,霎時間,楚維陽才陡然間發覺,曾經的自己並未曾被歲月光陰改變,那一面並不曾消散,它只是隱沒在了心神的深處,就像是那一切洶湧卻也平和的情緒一樣,只是那樣蟄伏著,像曾經的自己一樣,等待著重見天日的那一刻。

許也正因為是想到了這裏,原地裏,楚維陽忽地一笑,他甚至一邊引動著幾枚閃著寒芒的長針,尋找著此人的竅穴,然後將針兜轉著五色靈光,或深或淺的紮入其中;一邊還開口言說著,言說這些好似是在他看來的頑笑話。

“別害怕,道友你今日是不會死的!”

“而且很長時間之內,都不會有殞命之厄!”

“但貧道總覺得,不該將你心神盡數封禁在泥丸宮內,太憋屈的話,人是會瘋魔的。”

“可是你也不許大喊大叫!”

“道與法上面的事情,容不得輕慢!容不得懈怠!”

“不說那玄虛的話了,說多了許你也是聽不懂的,我只說這以金針鎮竅引氣的秘法,是先師昔年所授,但是教這個的時候,我是……幾歲來著?”

楚維陽一邊說著,似是艱難的回憶著,卻只剩了一片,朦朧模糊,最後不得不搖了搖頭。

而也在這樣的過程之中,此獠最後殘存的修為境界,也如汪洋一般盡數傾瀉而去。

煉氣期五層,煉氣期四層……

“算了,記不大清楚了,但總歸說起來,已是許多年前的事情了,這套針法,我是沒上手試過的,如今仔細思量起來,許是先師他老人家也未曾試過……”

“反正它就是這麽一代代的傳下來了,剛剛試了試了,至少散功這一部分無有甚麽謬誤,想來全套針法都是合用的,貧道的記憶也唯有分毫差池。”

“剛剛是要說甚麽來著?”

“哦,對,我想起來了!不許大喊大叫!”

“針法再是有效用的,貧道到底手生,你這裏一吼一叫,萬一驚著貧道,許是哪一陣紮死你都是可能的。”

“如此,生身性命盡都在你那咽喉間,如是誤了命,卻怨不得貧道。”

正說著,那人身上的修為氣機,一點點的潰散了去。

煉氣期二層,煉氣期一層……

但也正此時間,忽地,有著烏紅血色湧上了此獠的面龐。

倘若是尋常人,所謂散功,一身修為盡去,但也僅止於此了,可對於血煞道修士而言,一朝散功,修為盡去的同時,也意味著妖脈之力的枯竭。

然則妖脈之力深入血髓之中,其潰散不僅僅意味著修行根基的損毀,更涉及到性命生機的那一部分。

也正因此,在失去了最後一縷修為氣機的閃瞬間,妖脈枯竭的反噬便已經作用在了此獠的身上。

原地裏,楚維陽似是下意識的要有所動作,可道人的手都已經伸出來半截了,偏偏在此獠近乎渴求的注視之中,楚維陽反而將手收了回來,饒有興趣的觀察著此獠妖脈枯竭時的反應。

借助著那一根根被自己煉化的金針,楚維陽切實清楚的感受到了當妖脈枯竭時,一位曾經築基境界巔峰的血煞道修士,其自經絡以至於四肢百骸,從氣血到筋肉再到骨相的極細微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