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九章 一粒金丹吞入腹

那是遠超往昔時楚維陽任何經歷的幽寒。

渾似是一場散漫而且悠長的昏沉睡夢之中,楚維陽的思感與念頭在半是昏沉半是清醒的狀態裏,感觸到了太陰煞氣所帶來的沛然沖刷。

從精氣神再到道與法,楚維陽朦朧模糊的感應裏,一切的一切,盡都渾似是被這股幽寒所籠罩,所冰封。

或許是因為已經運轉開來太陰煉形妙法,感受到了太陰煞氣從道與法根源的層面對於自己神形沖刷的緣故。

楚維陽總覺得那種思感與念頭之中的昏沉並非是源自於自身,而是伴隨著太陰煞氣的沖刷,自然而然的暈散在自己思感與念頭之中的某種極陰氣韻的殘存。

但不論到底是甚麽樣的因由,在起初的時候,這樣的昏沉感覺,長久的教楚維陽的神念無法維持空靈與澄澈,他開始時常在思索與體悟的過程裏陷入到幻夢之中去。

進而配合著那徜徉在自己精氣神、及至於一切形神之中的太陰煞氣所暈散的寒氣感觸下,那種被歲月光陰所貫穿的感覺再度湧現在了幻夢之中。

那凡所神念洞照之中的無垠幽霧,還有幽霧的沖刷所帶來的寒意,盡皆讓楚維陽的思感與念頭回憶起昔年鎮魔窟中,楚維陽借由著相類的濁煞淤積的沖刷,在痛苦的感觸與體悟之中,迷蒙間洞見了森然鬼蜮的經歷。

起初時很是膽怯,在生與死的帷幕前膽寒而失去一切掌控能力,乃至於七情暴走,不知心神之所在。

但是及至後來,當長久的連番經歷教楚維陽幾乎時時刻刻都盤桓在那森然鬼蜮的門扉之前的時候,少年時的楚維陽開始變得麻木起來,甚至很多時候,他開始嘗試著在原本煉氣期的修為一點點凋敝了去的過程之中,朝著那森然鬼蜮的極深處窺視而去。

可惜,所謂森然鬼蜮本身便非是甚麽實相,而是某種玄虛的感觸,楚維陽對於那森然鬼蜮極深處的概念,最後便像是他時常回望的鎮魔窟的洞窟極深處一樣。

是深邃而無法暈散開來的黝黑。

直至此刻,當楚維陽的身形徜徉在這無垠的幽霧之中的時候,往昔與今時的記憶開始在楚維陽的思感與念頭的籠罩下重疊。

那森然鬼蜮從本身的玄虛開始一點點具備著實相,而昔年楚維陽曾經心神記憶力的深邃而無法暈散開來的黝黑,也和著徜徉在身周與形神之內的幽霧相互重疊。

玄棺即是鬼蜮。

太陰即是森然。

而這樣的感觸,陡然間之間,好似是將楚維陽昔年時,那長久時間恒定的麻木之下所隱藏的驚懼,在這一閃瞬間陡然貫穿歲月光陰,進而在楚維陽的心神之中爆裂開來!

無關乎境界,甚至無關於而今的心性。

幾乎是下意識的,楚維陽的精氣神三元在這一刻,伴隨著心神之中炸裂開來的昔年之“驚懼”,陡然之間打了一個寒兢。

而也正是隨著這一閃瞬間的驚顫。

霎時,楚維陽整個人渾似是從昏沉的睡夢之中清醒過來。

一切的有關乎於記憶的幻夢盡皆煙消雲散去,楚維陽思感與念頭之中盤桓的昏沉感覺亦隨著幽霧的沖刷而遠去。

他的神念長久的留駐在了空靈與清醒之中。

進而在道人的神念感觸裏,唯有那長久回旋徜徉著太陰煞氣的玄棺世界,唯有那森然的鬼蜮。

而似乎也正是因為這楚維陽的陡然間清醒。

那種無法遏制的寒意,在這一刻像是將楚維陽心神之中的“驚懼”取而代之,並且隨之在肉身道軀,在形神之間陡然爆裂開來!

道軀的內外以這樣的方式相互通感。

楚維陽更是在那前所未有的炸裂開來的幽寒之中近乎失神!

無上妙法的施展之中,即便是那種寒氣本身,都代表著某種直指金丹本質的力量。

而也正是在這樣的過程之中,楚維陽終是在頃刻間,生生承受了那太陰煞氣本身沖刷而過的“洗煉”力量。

從皮囊,到筋肉,再到骨相,最後及至血髓。

還有蘊藏在一切身形之中的神形。

在這一刻刹那,道人的一切有相,盡皆在幽寒的冰封與煞氣的沖刷過程之中,被層層的揭開。

太陰之中,一切盡皆不存。

這裏分明並非是玄虛兼且形而上的領域之中,但是在這頃刻間,楚維陽卻陡然間被消減去了形神。

一切有相徹底潰滅的那閃瞬間。

或許是極致幽寒的冰封過程本身甚至將楚維陽的痛感一同冰封在了其中。

總而言之,那幾乎酷刑的一閃瞬間的形神崩滅之後,楚維陽的一切有相便自然而然的在靈光塵埃的彌散與再度聚合的過程之中,凝聚成了有類於真形圖錄的符箓篆紋框架。

那不是楚維陽九煉過程之中的任何一道圖錄。